伴隨着尖叫，人羣再次慌亂了起來。
許秋眼神鋒利，迅速望向聲源處。
是沈凝！
他臉色微微變幻。
此刻，沈凝母女與他只相隔了五六米的距離。
不久前還蹦蹦跳跳的沈凝，幾個踉蹌之後，就要往地上倒去。
好在沈凝媽媽及時護住了沈凝。
“抱過來！”許秋立刻喊道。
當下，他正在給工人徒手止血，脫不開身。
沈凝媽媽的動作更快，趕緊抱着虛弱的沈凝來到近前。
許秋則快速判斷。
一連串體徵，從沈凝身上被提煉而出。
全身冒汗。
臉色蒼白。
氣息微弱。
呼之不應……
許秋低下頭，耳邊貼着沈凝的鼻尖，又聽了聽女孩的心跳。
“心跳和呼吸沒問題……”
許秋的腦海裏，冒出了幾個診斷。
低血糖、
血管迷走性昏厥等……
所謂的血管迷走性昏厥，即受到刺激後，病人體內的血管舒縮紊亂。
導致外周血管擴張，迴流至心臟的血液減少。
而這，將會引起大腦灌注不足。
這種情況下，病人會突發意識一過性喪失，乃至於昏厥。
但眼下這情況，是低血糖的概率很小。
低血糖昏迷，一般有一個發作的過程。
病人先感覺到頭暈噁心，後面症狀逐漸加重，不及時補充糖分、能量，纔可能進展到昏迷。
而沈凝，怎麼看都更符合血管迷走性昏厥的表現。
她之前被奶奶嚇到了。
而現在，又看到有人下巴被割破，血濺一地……
對於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來說，親眼見證這一切，被嚇出昏厥，並不算是奇怪。
……
“讓開，讓開！”
這時，急診科的醫護人員終於趕來了。
人羣讓開一條路。
打頭的是王凡，後邊還有包括劉素素在內的三個護士。
“許醫生！”
王凡本來還皺着眉，一看到現場是許秋，他的眉頭瞬間就舒展了。
“是許醫生，那病人沒事了！”劉素素等人也是放下心來。
四人帶着搶救包過來，在許秋的指揮下，工人的腦袋被纏成了木乃伊。
完美的加壓包紮。
許秋鬆開手。
劉素素趕緊拿着溼紗布，小心地擦淨許秋手掌的鮮血。
許秋一邊起身一邊說道：“去醫院再處理一下吧。”
地上的工人卻突然拉住了他。
工人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團皺巴巴的錢，挑出了一張紅色的，放在許秋手裏，然後低聲說道：“大夫，我就不去醫院了，這個是醫藥費。”
說完，他又從褲袋抽出了一塊毛巾，蹲在地上，細緻地擦洗着血跡。
許秋明白，他是擔心上了醫院，幾天的活兒就白乾了。
他嘆息一聲，把紅色鈔票塞回了工人口袋。
然後帶着沈凝趕回了急診科。
沒有了熱鬧看的人羣慢慢散去。
只有工人依舊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許秋的背影。
他緊握着手裏的錢，鼻子越來越酸，他趕緊擦了擦眼睛，對許秋深深地鞠了一躬。
……
急診科，處置室。
轉運的路上，許秋在紗布上噴了點酒精，在沈凝鼻揉了一會兒。
這個辦法果然有效，很快，小姑娘就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醫院這邊還是給拉了心電圖，沒有異常。
王凡道：“還要做個腦ct排除腦部疾病嗎？”
昏厥，最常見的就是大腦、心臟疾病。
這種病，常見於學齡期女孩，尤其是體質弱的。
也沒什麼治療的必要，平日裏避免精神刺激就可以了。
“沒什麼大礙，早點回家吧。”許秋看向沈凝媽媽。
沈凝媽媽明白了許秋的意思。
再讓沈凝待在這裏，真的是凶多吉少。
她點了點頭，下定決心道：“好，我老公已經沒了，要個骨灰也沒用。我得保護好我和她的寶貝女兒！”
許秋取下沈凝身上的導聯，準備拉下衣服。
就在這時，他的瞳孔一縮。
他看到，在沈凝下腹的位置，有一個細小的出血點。
“等等。”
許秋立刻重新戴上手套，仔細地看了一眼，眼神瞬間變了。
“聯繫影像科，立刻補做一個急診ct！”
處置室內，衆人的神經立刻再次緊繃了！
……
二十分鐘後。
許秋看着手裏的這張腹盆腔ct，神情越發凝重。
ct顯示，
沈凝腹腔內，肚臍下兩釐米的深處，大網膜上有一長約3cm的直線型金屬物！
許秋看了眼正坐在旁邊，乖巧地喫着棉花糖的沈凝。
沈凝媽媽急切地問道：“許醫生，凝兒她沒事吧？”
許秋起身道：“送去處置室吧。”
再次回到處置室。
許秋做完消毒、鋪巾，安慰道：“一會兒會有點疼。”
沈凝躺在牀上，咬牙用力說道：“凝兒不怕！”
許秋點頭，用浸了利多卡因的紗布，在出血點敷了一會兒。
接着，他持針刺入沈凝的下腹，慢慢地將腹腔內的異物取了出來。
那是一根家用的縫針。
許秋拿起看了一眼，猛然間發現上面竟然刻有字。
他脊背一涼。
針身上寫着“以命抵命”。
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鬼畫符，看上去很邪門。
許秋只感覺背脊生寒。
沈凝媽媽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抓起針查看。
她的臉在剎那間白了，湊到正癟着嘴巴忍耐的沈凝牀前，問道：“凝兒，奶奶有沒有碰過你的肚子？”
沈凝天真地道：“奶奶說，要給肚子做檢查，要靠我救二爸。”
處置室內。
聽到沈凝充滿稚氣的話語，所有人都感覺到有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女人，竟然能夠惡毒至此。
甚至，不惜用如此邪門的手段，
咒死孫女，只爲了救治自己的兒子……
……
沈凝媽媽嘶吼着，回住院部找老太太麻煩去了。
而沈凝，又被暫時安置在急診科辦公室。
一個粉雕玉琢，又乖巧的小女孩，自然受到整個科室的喜愛。
大家看到沈凝，只感覺從病人那受到的氣都消了，紛紛過去逗着玩。
“小沈凝，喫西瓜嗎？”
“送你一個hellokitty的髮卡！”
王凡：“小姑娘，我來考考你，一個乙肝二十年病史的患者突發意識障礙，首要考慮的併發症是什麼？”
辦公室寂靜了一秒鐘，接着爆發出了激烈的罵聲。
陳佳道：“王凡，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是魔鬼嗎？我特麼想把你麻暈了切掉你肝！”
衆人笑罵着，氣氛歡快。
許秋則重新收拾好東西，再次準備下班。
踏出急診科之前，他頓了一下。
這次，院外總不能再發生意外了吧？
這樣想着，他安心地走出醫院。
但，還沒幾步，他的腳步再次頓住，整張臉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