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惡臭的氣味被放大後，靈敏地貫入許秋腦海，立刻敲響了危險信號……
“等等。”
許秋攔住了這名昏昏欲睡的家屬。
“醫生，怎麼了？”家屬打了個哈欠，伸懶腰的同時，身上那股惡臭更加發散了。
“你是哪一牀的家屬？”
“好像是21號吧，就走廊盡頭那個。”
是那個破傷風病人的病人。
許秋臉色微微變化，遞給家屬一個口罩的同時說道：“待在這裏，什麼都不要做。”
家屬嚇了一大跳，“醫生，我怎麼了，我也有病嗎？”
許秋招手叫來了一個護士，跟她耳語了一句，對方的臉色瞬間煞白，瞳孔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抓緊，把隔離衣帶來，立刻封鎖整個病區！”許秋催促着。
這一刻，他的心情也多了絲緊張，看向東側走廊盡頭的瞳孔裏，多了一絲忌憚。
……
哐哐哐！
幾乎在一瞬間，整個急診科立刻戒嚴了。
醫生辦公室裏，一大批正在處理病歷的醫生衝了出來。
“封鎖病區？！”
“許醫生下達的命令，發生什麼了！”
“快，按許醫生說的做，立刻封鎖急診科住院部，同時上報醫院！”
與此同時，一名名穿好隔離衣、全副武裝的醫生、護士，出現在東側的走廊上。
最前頭，許秋身穿防護衣，戴了兩層手套，戴着護目鏡，臉上也掛了三個外科口罩。
這樣做並不會對過濾病菌有多大的提升——但，可以儘可能地屏蔽氣味！
“進。”
許秋屏着呼吸，推開了21號病房的門。
淡淡的臭味，混雜着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瀰漫在空氣中。
病房沒有開燈，只有陪牀家屬手機屏幕的燈光，對方也戴着兩三層口罩，正遵照着醫囑，一刻不停地守在病患的身旁。
“把家屬帶出去。”許秋說道。
他轉頭看向病牀上的病人。
離得近了，那股惡臭更加濃郁了，直衝靈魂的負面氣味，讓人幾乎要當場嘔吐。
但病人恍若未覺，正打着鼾，似乎睡得很沉。
許秋拍了拍他。
鼾聲戛然而止，但病人並未醒來。
許秋加大了刺激，掌拍、手掐，但對方依舊昏昏沉沉，只是做出了最基本的反射。
“嗜睡……”
許秋臉色一變。
他屏住了呼吸，道：“做好準備，別深呼吸。”
話落，他一把掀開了被子。
呼呼——
濃郁的惡臭像是一顆爆裂的膿包，在頃刻間奔涌而出，死命地鑽入每一個人的鼻腔。
那種味道，混雜着魚腥味、糞臭味，即便是發酵了十幾天的屍臭，在這種氣味面前都不遑多讓，形容爲“死亡與腐朽”的味道再合適不過！
“嘔！”
幾乎是一瞬間，後面就有一個護士吐了出來。
其餘的醫生、護士，此刻也臉色蒼白，瞳孔裏充滿了抗拒與恐懼。
許秋此刻有些崩潰。
過於靈敏的嗅覺，讓他遭受的折磨，是其他人的數倍！
甚至，這股惡臭幾乎化爲了實質，已經讓眼睛有了些許灼痛感……
但，他還是強忍着嘔吐的衝動，看向那彷彿正冒着黑氣的大腿。
護士痛苦地捂着鼻子，另一隻手舉着一盞小燈。
燈光下的場景讓所有人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病人的左大腿，此刻已經接近全黑，像是被燒壞了的碳，一片焦褐，上方還有大量膨脹的區域，幾塊正常膚色的區域，還偶爾能看到星星點點的花斑。
許秋忍着惡臭，輕輕地用手在病人的左大腿上壓過。
嘶嘶嘶——
像女人的頭髮在不斷摩擦。
典型的捻發音！
許秋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種比屍臭還要恐怖的惡臭、再加上捻發音……
花斑則大概率是全身菌血症的局部表現。
一切都在指向一個危重疾病——
氣性壞疽！
這是一種主要由厭氧梭狀芽孢桿菌引起的感染性疾病。
其發展極其迅速，預後也極差。
稍有延誤，可喪失肢體甚至危及生命，死亡率高達20%~50%。
儘管一些外行認爲它是感染性疾病，沒有傳染性——但臨牀上，氣性壞疽在醫院這個環境下，依舊滿足“傳染源、傳播途徑、易感人羣”三個傳染要素！
直接接觸、以及家屬、醫務人員的流動帶來的間接感染，依舊可能成爲讓氣性壞疽蔓延整個病房，甚至全院的恐怖傳染事故！
許秋不敢怠慢。
他的聲音在死寂的病房裏響起，有條不紊地安排着：
“立刻上報醫務部，協調醫務人員進行處置。”
“讓感控辦趕來，進一步封鎖病區，指導督查整個病區，乃至於住院部的消毒、隔離等防控措施！”
“聯繫護理部……”
“後勤部啓動‘特殊感染’‘感染性織物’等應急處置……”
“手術室立刻安排，準備清創，甚至是截肢手術。”
這一刻，病房裏所有醫務人員都動了起來，緊接着，全院開啓了傳染病應急方案！
等安排完處理措施，許秋突然覺得嗓子刺痛。
辣眼睛、辣嗓子……除了氣性壞疽，不可能再有第二個疾病了！
“王凡，連接心電監護！”
“劉素素，插尿管！”
“準備開靜脈通道！“
病房裏忙而不亂，在許秋的指揮下，各司其職開展了搶救。
王凡盯着心電監護的數值，立刻回報道：“心率142，呼吸三十二，血壓165/112！血氧飽和度百分之百！”
劉素素那邊，儘管她經常插人家尿管，是老熟手了，但依舊弄得滿手都是。
不過最後還是迅速插上了尿管，驚魂未定道：“病人尿失禁了，置尿管後小便正常！”
兩人同時看向病牀旁。
此刻，許秋已然換了雙新手套，給病人做好了靜脈置管。
迅速抽血，提取標本。
“送去血培養！”許秋遞出一個試管。
接着，又用50ml空針抽吸了60ml血液，迅速道：“抽取培養、凝血檢查。”
小護士立刻接過，將血液分成了好幾份，做不同用途，最後還剩下二十五毫升左右。
她剛要放下針管，那邊許秋又突然伸出了手，“拿來。”
小護士沒明白許秋要做什麼，但還是遞了過去。
接過針管，許秋的目光從病人身上移開，落在了面前這支半滿的針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