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蒼白的手按在了門框上。
潘伏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路趕來，他甚至來不及穿完防護設備，手套都只戴了半隻。
潘伏遊太瞭解這個小舅子的脾性了。
目中無人，自以爲是，他再不敢來，病房裏肯定要出大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潘伏遊猜對了。
他快速戴好手套、防護面罩等，往病房裏走來，一腳把樊磊踹開，道：“滾，你那點三腳貓功夫，心裏沒點數？”
轉身看向許秋時，臉上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他帶着些感激道：“許醫生，多謝你了，接下來還麻煩你繼續清創。”
王平側目。
這潘伏遊果真是好手段……
當衆羞辱，一腳踹開，算是在告訴其他人“我已經懲罰了這混蛋，你們也不要計較了”。
樊磊的確吃了皮肉之苦，但他如果能躲過這場官司，起碼還能在醫院裏生存下去。
而不會徹底受到孤立。
“嗯。”
病牀旁，許秋臉色沒有什麼變化。
他完成了最後的清創，又從頭到尾把病人檢查了一番，最終輕輕搖了搖頭。
“會陰能保住，但左腿只能截肢。”
轟！
這話像是一道雷霆，讓地上的樊磊歇斯底里了。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誤診，而且是最低級的錯誤！
如果打官司，他肯定得停職，甚至吊銷執照！
“不能截肢，會陰你都說能保住，截肢？你是故意要害我？”
樊磊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下意識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爭辯道。
砰！
但就在這時，潘伏遊又是狠狠一腳把樊磊踹開。
對方直接飛了幾米，最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個舉動把衆人嚇了一大跳。
潘副院長太狠了啊……
這一刻，衆人甚至有點同情樊磊了。
潘伏遊心裏默默地鬆了口氣。
他的目的正是如此，其他人同情樊磊，事情就好辦很多了。
舒口氣的同時，潘伏遊的臉色卻沒有緩和，他惡狠狠地瞪着樊磊，罵道：“滾出去，手術區，你在這裏拍灰塵？滾！”
樊磊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沉默了片刻，奪門而出，正好跟進來的雲梅擦肩而過。
“王主任，許醫生，老師……？”
雲梅急匆匆地走進來，看到潘伏遊時，她怔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
“嗯。”潘伏遊沒有好臉色。
雲梅低頭道：“許醫生，隔離手術室準備好了，可以上臺了。”
許秋點點頭：“清空道路，準備轉運。”
說罷，他在病人身上覆蓋了一層一次性被服。
這是氣性壞疽病人的轉運要求，以免造成沿途的氣溶膠傳播等。
這時，潘伏遊突然開口，道：“許秋，你確定要截肢？”
“嗯。”
“骨外科那邊都沒有評估，你直接下了定義，不太合適……讓骨外科主任過來會診一趟。”
潘伏遊揹着手。
他心裏還是護着樊磊的。
病人真斷了條腿，賠錢事小，樊磊可能得告別醫療行業了。
老丈人那邊還指望着樊磊爬上去，再用自己的關係扶持一下樊磊，建立一個醫學世家。
不等許秋回答，王平就率先說道：“骨外科現在就於主任一個空閒，古主任正在臺上。”
但他也只能做科研。
相反，古主任則以手術聞名，他纔是骨外科那邊真正的大佬。
“讓於主任頂上，古主任來這邊處理！”
“你這樣不合規矩。”
“我是爲了醫院的名聲着想。怎麼，你覺得醫院的名譽不值一錢，可以就這麼草率處理？”
王平語塞了。
他也是搞一線臨牀的，玩話術，比不過潘伏遊。
兩人也不到徹底撕破臉的地步。
王平沉默了片刻，道：“去，請古主任。”
……
骨外科，手術室。
於主任換好手術衣，進入手術室，同時開口道：“古主任，急診科那邊出事了，讓你過去一趟。”
古主任頭也沒擡：“沒看見我正在手術？”
於主任爲難地道：“潘伏遊那老傢伙喊你，說關乎醫院名譽，你不趕過去，後果自己負責。”
無影燈下，古主任的手一滯，他的臉色逐漸陰沉。
潘伏遊這人，私底下的名聲並不算好，他們這些主任也不太待見對方。
“什麼病人？”
“一個氣性壞疽，據說要截肢。”
“等等，你說是哪個科室？”
“急診科啊。”
“急診科不是有許秋，讓他處理啊！”
古主任心底裏是服許秋的。
陳夢璇那臺脛骨假體骨骼重建，整個骨外科無一人敢開刀，連林協都覺得棘手，但許秋就這麼拿下來了。
有這麼一位骨科天才醫生在，喊自己過去浪費時間？
古主任梗着脖子，沒好氣地道：“許秋怎麼說？”
於主任一臉無助。
你對我撒氣幹嘛？
他默默地道：“許秋說要截肢。”
“那就截肢啊！他說的肯定是對的！”
“我也說了啊，但老傢伙不信任許秋，一定要讓你出馬。”
古主任氣得肝疼。
他放着手術不管，趕去急診科那邊，除了喊“許秋666”，也沒有其他作用啊！
但，對方到底是副院長，他沒辦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天是一臺簡單的三級手術。
他是爲了給手下的醫生演示手術步驟、細節等，才親自上臺的。
讓於主任來，也無所謂。
如果是四級裏的高難手術，於主任還真不一定駕馭得了……
“老於，你來吧，我過去一趟……神經病，放着許秋這麼個人才不用，喊我過去湊熱鬧嗎？”
於主任笑呵呵地點點頭。
他興奮地看着周圍目不轉睛的醫生們。
平時他可沒這麼待遇，這一次，豈不是要在這麼多年輕醫生面前露一手了？
然而，他還沒興奮幾秒，走到門口的古主任突然頓了一下，回頭喊道：“都愣着幹嘛，跟我走啊！”
小醫生們一臉懵逼，道：“啊？我們不繼續跟着於主任學習嗎？”
“學個屁，去跟許醫生學，那纔是你們的榜樣！”
轟隆隆——
頃刻之間，擁擠的手術室一下子就騰空了，只剩下幾個助手、器械護士、巡迴護士等。
於主任哭喪着臉。
媽的，老古，你損潘伏遊那老傢伙就算了，幹嘛也要羞辱我！！
我好歹也是個主任啊！
他剛要接着古主任的手術繼續做下去，接下來發生了更讓人崩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