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考覈的最終評分會跟難度掛鉤。
一些死因簡單的病人，相對而言，判斷錯誤會扣更多分，正確加更少分。
而許秋選擇的屍體難度很高，判斷錯誤扣分會少一些，但給出正確答案，能獲得更高額的分數！
屍體不同，工作量、解剖難度都根本不可能量化，考覈組這邊也只能靠人爲調整，儘可能地保證公平了。
……
解剖臺上，許秋等人很快進入了狀態，開始瞭解剖。
陳巧不比其他人，她還是個學生，因爲怕自己吐出來，所以幾乎沒喫什麼東西。
乾嘔了好幾次，她才慢慢調整好狀態，臉色煞白地站在旁邊看着。
王凡瞥了一眼，見陳巧似乎有點躍躍欲試，伸了個懶腰道：“陳巧，你就跟着我在旁邊加油就可以了。許哥可不打算讓咱們上手！”
普醜主治：“是的，我已經準備躺平了。”
陳巧有點不相信，她看了眼黎雪、雲梅等人。
結果發現所有人都一副站在旁邊學習的表情，還時不時地蹦出一句“好棒”“這一刀絕了”……
“厲害啊老師！”陳巧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又解剖了三個多小時。
凌晨十二點左右，許秋放下手術刀，緩解了一下發酸的右手。
這小半天裏，許秋已經完成了腹部、胸部，上下肢的解剖。
只剩下最重要的頭面部。
這也是很多醫學院選擇的解剖順序。
頭面部，事實上也是解剖難度最高的地方。
這不只是從操作層面上說。
更是對醫生的心理考驗。
解剖其他地方，醫生不會有什麼心理壓力。
但，看着屍體的臉，還能淡定下刀的恐怕就沒幾個了。
“許醫生，其他部位所有的解剖結構都被你完整剝離了出來。目前，只剩下頭面部的最後十一個部位了……全部找出的話，精細解剖這個項目你們會拿到滿分……”隊伍配套的考官呂丹丹記錄着數據，滿臉的喫驚。
名刀大賽，辦了十幾屆了，幾乎是跟着醫改起來的。
但，這麼多年裏，從來沒有一個人在精細解剖中完整分離出所有的結構！
人體內的細小結構尚且極易損壞。
更何況，是浸泡了許久的屍體？
很多結構，可能都熔在了肌肉組織裏，或者乾脆壞死成一團不知名的物體了，哪裏找得到？
但，許秋卻做到了……
“繼續吧。”呂丹丹對許秋多了幾分敬意。
……
大腦，分爲三溝五葉。
溝回之間、下方，均藏着許多重要的血管。
許秋先前掌握有大師級的顱底腫瘤切除術，因此，對人類大腦的結構可謂是十分熟悉。
頭面部的解剖，對許秋來說並不難。
只是……
當下還有一個難題——死因判斷。
之前進行腹部等解剖時，他都找到過可能的死亡證據。
譬如屍體的腸粘膜脫落，可能是有腸炎存在。
腹腔內很多器官都融化了。
但，這些都是組織自溶！
人體死亡後，在內外環境、人爲因素的影響下，器官組織都會發生自溶。
之後是回盲部的大小腸，最晚自溶的是皮膚和結蹄組織。
從屍體的自溶情況看，許秋沒找到他的死因，反倒是確定他在進行屍體處理時已經死亡了12~20小時左右。
而根據屍體的體型判斷，最容易的肥胖死因動脈粥樣硬化、脂肪肝、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徵等等，都不符合體徵。
此外，
這位大體老師還有一個很迷惑性的點。
他很像是心臟猝死！
然而，仔細檢查就會發現，儘管病人肥大、發白，很像是心肌梗死，但檢查血管卻發現，並沒有找到冠脈血流中斷的表現。
再結合自溶情況，這具屍體並非因心肌梗死而死！
換成任何一個經驗不老道的醫生，恐怕都會診斷爲心源性猝死！
……
許秋眼神依舊平淡，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死因只可能在頭面部。
“額肌。”
“降眉間肌。”
“小腦後下動脈……”
許秋依次找出考題中的解剖部位。
數個小時後，他發現了一個細微的異常。
儘管這具屍體已經整體呈現出浮腫的狀態，但屍體左顴部依舊有腫脹。
此外，打開口腔，能看到泛白的粘膜上存在幾塊黑斑，這是挫傷留下的表現。
再細緻地剝離查看。
許秋又發現，病人左側顳部頭皮下有出血的痕跡，腦底甚至找出了細碎的血凝塊。
不過，這些血凝塊都很隱蔽，很容易和掉落的各種脂肪、血肉混淆。
許秋準確地循着血凝塊找下去，最終，鎖定在了基底動脈旁。
這裏的腦血管——
許秋瞳孔一縮，快速以手術刀分離，終於發現這裏的問題所在。
煙霧病！
“這裏是什麼？”
“有一個血塊凝起來了。”
“這是……煙霧病？！”
雲梅怔住了。
當初那個在幼教機構被老師霸凌，後意外檢查出煙霧病的病人關楚玉，當時雲梅就有負責。
許秋做血管搭橋術時，雲梅還跟着當了一回助手。
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來，這種腦血管畸形很像是煙霧病！
許秋點了點頭：“對，煙霧病。”
這話一出，黎雪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竟然是這個罕見病！
而且，畸形血管團，正好被一塊血凝塊擋住了。
如果是正常解剖，肯定會把這裏剝離——這樣做的話，就會掩蓋掉這塊畸形血管團，徹底錯失發現煙霧病的直接徵象！
而許秋卻選擇了最繁瑣的方式，細緻地進行了血凝塊的切割，最終將下方的血管團完全暴露出來。
這一個細節，決定了判斷死因的成敗！
呂丹丹也呆住了。
她不知曉死亡原因，但，看到許秋如抽絲剝繭一般的技藝時，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解剖能力、手術水平，似乎還不如這麼一位後生……
這不對啊！
來參加名刀大賽的是天才沒錯，但，也不至於比她這位退休的主任醫師當年還要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