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你收了個氣胸的病人？”
王凡見許秋真不想搶飯，心裏大舒一口氣，同時道：“是啊，骨折了，我做了個胸腔閉式引流，應該沒什麼問題，要去看看嗎？”
許秋又看了看手裏的病例報告。
第九、第十肋都斷裂了，X片顯示氣胸不重，氣體應該都在皮下，這種病人其實沒必要做胸腔閉式引流，在皮膚上切幾個口子，放放氣就完事了。
“收到，我再喫兩口就回病房那邊重新評估一下！”王凡加快了乾飯的速度，兩個腮幫子跟蛤蟆似的。
“許醫生，沒事的話就喫個溜溜梅。”雲梅也放下了手裏的飯，自從許秋有了辦公室，他就很少再來這邊了，平日裏也只有跟着上手術，或者是早交班的時候能看到。
連他參與的各種會診，級別都是頂級的，一般的醫生也去不了。
“哦，謝謝。”許秋坐回了自己曾經的位置。
“許醫生！”新入職的江麥直挺挺地站着，神情中充滿了尊敬。
“嗯。”
江麥融入團隊的速度比許秋想象的還要快，進來沒多久，就成了何海的新寵。
兩個都是手術狂人，何海是正統路線出來的，江麥多少有點接近野路子，但殊途同歸，各種醫學規範都不會犯錯。
一個星期不到，江麥就上了十幾臺手術，其中一臺何海甚至放手讓江麥參與了一場胃全切手術。
“最近有碰到什麼難題嗎？”許秋隨口問了句。
沒想到江麥點了點頭：“有，上次跟何主任做胃全切，那個病人的肝也被切了一半，胰腺也沒了，腹部空了一大半……我在想，人的極限到底在哪裏。”
這個下飯的話題讓不少醫生都看了過來，王凡乾飯都更香了。
“極限？”
許秋略微思考，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先把四肢去掉，這不影響生存。”
“接着是你說的全胃切除，小腸可以去掉大部分，直腸做個全切造瘻，靠營養液也能長期存活。”
“接着是肝膽系統，臨牀上糖尿病穩定期有膽結石，基本上都是做膽囊切除……肝也能切掉一半。脾、胰，全部切掉。”
“泌尿系統的話，全部沒用，可以用血透代替。”
“生殖系統同樣可以全部去掉。”
“還有肺，去掉一個照樣能活，其他零零散散的，眼睛耳朵鼻子牙齒，都可以摘掉，最後是大腦，切掉半個大腦，理論上也能成活……”
許秋靜靜地敘說着。
面前的人也剩下寥寥幾個存留的器官，和缸中之腦已經很接近了。
辦公室響起咽口水的聲音，衆人表情震驚，饒是以他們能看着屍體喫紅燒肉的變態心理，也覺得這個描述太變態了。
人類醫學的發展，某種程度上的確在向只剩下一個大腦前進。
不，更準確點來說，半個大腦也能活……
不過這涉及到了太多的倫理學問題，另外從神經內科的角度來看，只要切斷了胼胝體，病人就已經是兩個人了。
“江麥，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變態？”陳佳罵道。
雲梅點點頭：“是啊，都帶壞許醫生了。”
江麥愣了一下，滿腦袋問號。
周華、王凡同情地看了一眼江麥。
背鍋+捱罵，這纔是真正的急診科啊。
……
下午時分，許秋完成兩臺手術後，顧不上身心的疲倦，趕緊將術中、術後意外的處理規範彙總了出來，發送給了宣傳部那邊。
兼顧刊物出版與各類宣傳工作的宣傳部這幾個星期都在瘋狂加班。
一方面，隨着《臨海大醫》第一期打響了名聲，這個新興的刊物就引起了學術界不少人的注意。
很多醫生都以爲新刊物好投，想撿撿漏，但《臨海大醫》是奔着中文核心去的……
當然，這其中還是有不少精品論文的。
影響因子雖然比不上許秋，但質量也能打。
這無疑豐富了《臨海大醫》的來源與內容，也減輕了許秋一人扛起一本刊物的壓力。
另一方面，新一期的《臨海大醫》正在緊急籌備中。
這次和上次不同，由於時間急促，許秋這邊來不及將手術打磨到完美級，因此只能分成兩刊來完成。
第一刊公佈手術步驟、各種細節，以及術中和術後意外處理經驗等等，直到第二刊，纔是徹底公開手術學教程書。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
過段時間臨醫將開啓掌指再生術的進修班。
進修班的醫生，將有資格享受到第一手的教學，而公衆就要等到下一期刊物發佈後了。
也算是臨醫對內部的優待政策了。
把彙總文檔發給宣傳部後，許秋就拖着疲憊的身軀下班了。
一上車，他就睡了過去。
魏叔透過後視鏡看到，許秋的手依舊在無意識地晃動着。
“唉，許醫生下班越來越晚了。”魏叔有些擔心。
不過他只是個司機，多做，少看、少說，平平穩穩地開好車就夠了。
綠燈亮起，黑色的轎車起步。
魏叔的技術非常好，速度均勻、車廂安靜，他全神貫注地觀察着路況。
此刻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正好是下班高峯，馬路上各色的燈光亮起，形成了一條發光的長鏈。
就在經過十字路口時，魏叔的臉色突然一變。
“安全帶！”
許秋從意識中驚醒，手術時練出的速度竟然在這一刻完美髮揮。
唰！
後排的安全帶被拉出。
咔嚓！
幾乎是瞬間，從魏叔警示出聲到猛踩油門的這一剎那，許秋就扣上了安全帶，緊接着做出了保護頭部的姿勢。
轟！
轎車彷彿一頭黑色的獵豹，全面提速。
但還是太慢，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撞擊力砸在車尾，轎車便橫向滑了出去。
嗤——
刺耳的摩擦聲響徹夜空，橡膠輪胎的臭味鑽進鼻子裏，一條黑色的車胎印刷在了路面。
魏叔怒目圓睜，他死死地按着方向盤，瘋狂轉動。
轎車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在路上旋轉了七八圈，竟然沒有側翻，最終穩穩地停在了另一側的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