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院士瞪着眼睛，驚愕不已。
不過不等其他人解答，隨着手術的進行，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許秋的基礎太紮實，以至於哪怕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清創術，他也能以極其凝練的刀法、清掃技術，硬生生把這一個簡單的步驟，用出幾種技巧，將每一個細節都打磨到極致。
當簡單的動作到達一定境界的時候，就足以稱之爲藝術了。
許秋將一臺手術，做出了藝術般的流暢、完美感，刀起刀落間，醫生與醫生的差距體現得淋漓盡致。
“也許不需要十幾年，五六年的時間，他就足以站在手外科之巔了。”戴院士深深地望了許秋一眼。
他已經儘可能地高估許秋，甚至把一個二十五歲的醫生，拿去和那些七八十歲的手外科泰斗、奠基人比較。
這難道還不夠誇張？
然而許秋還是超出了戴院士的預料！
二十五歲，卻已經掌握了讓人無法理解的技藝……這樣的人，遍尋全世界，也難找到第二個！
他彷彿就是爲手外科而生。
“晟德，你聽我的，他就是手外科的苗子啊！”戴院士終於憋不住了，愛才之心蠢蠢欲動，連帶着對王晟德的稱呼都親切了起來。
王晟德敷衍地點頭：“老師，我懂我懂，他肯定能改變手外科的生態，甚至讓手外科跨進一個新時代，對不對？”
“你這渾不在意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我沒有開玩笑！”
“老師，我也沒開玩笑。在你之前，肝膽外科的陳院士，骨骼重建的林教授，還有腦外科的沈華院士、心外科的馬勤泰斗等等……都和您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
戴院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在許秋和他緊握的手術刀之間不斷變換，最終頗爲不忍地別過頭去，發出一道不易察覺的嘆息。
可惡，好想擄走許秋，關起來逼他天天做掌指再生術！
……
除了現場觀摩的幸運兒，手外科會議室裏，也坐滿了人。
所有人都專注地盯着前方的大屏幕，畫面中是許秋那翻騰的雙手。
一個個動作像是磕了藥，又快又準又猛。
衆人甚至能看到那握刀的手指上，遒勁的線條。
擴大髓腔……
增加血管斷口……
以及血流循環之間的動態平衡。
這些在他們看來幾乎無法完成的操作，在許秋手裏就這麼順其自然地發生了，彷彿本就該如此。
“許醫生，神中神……”
“尼瑪，這刀法更吃了瀉藥一樣，噗嗤噗嗤，一下子就完事了，酣暢淋漓啊！”
“這得是再植了多少根手指，才能練出來的技術？”
“明顯是肌肉記憶了，我看都看不過來，正常人要做的話，絕對達不到這麼快……許醫生根本就是靠長年累月練出來的手感、機械記憶在完成手術！”
“不只是如此，很多細節他都根據病人的情況做了個性化的微調。他很用心！”
手術結束後，進修班算是徹底進入正軌了。
王晟德親自帶隊，手外科主任、嶽潘等人則作爲指導老師，撐起了“掌指再生術”手術項目的教授工作。
而許秋，結束手術後，立馬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謝絕了任何非必要的打擾。
他忍着手術剛結束的疲倦，嗑了一瓶精力藥劑，感覺到精力立刻恢復後，一頭扎進了模擬手術室。
如今進修班開始，《臨海大醫》也正式發售。
然而，他的掌指再生術手術學教程書卻一直沒有拿出來。
這次的時間太急，而且許秋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只能抽出各種空閒時間，來嘗試不斷改良、完善手術。
饒是如此，距離百分之百的完成度，還有一段距離。
練習的過程中，急診科那邊又送來了一批餐館煤氣爆炸的病人。
許秋此前掌握過《大師級皮瓣移植術》，對燒傷科、皮膚移植等頗有研究，因此又從模擬手術室中退了出來，趕緊組織起了搶救。
之後，又有一個墜樓的，一個工地上小便尿到電線上的，一個跟別人掰手腕把手掰斷的。
還有一家人，不小心把老鼠藥倒進麪粉裏，不捨得扔，覺得就一點點沒什麼大礙，稀釋了好幾次就做成麪條吃了送過來的……
給這家人洗完胃，其他醫務人員都是一副責怪的表情。
但許秋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悲憫。
“大夫……”
這時，女主人逐漸清醒了過來，是一位手上有着老繭的中年婦女，她剛一甦醒，眼淚就開始嘩嘩地流，最後擡起無力的手，狠狠地扇着自己耳光。
護士剛想要責問她怎麼能這麼喫，許秋伸手攔住了。
“有什麼事情嗎？”他來到病牀前。
“大夫，我該死，早知道我不該買白麪……家裏種着有紅薯，喫白麪幹什麼呢。”女人越說越大聲，接着聲音轉變成哭腔。
她邊哭邊摸出了口袋裏的一個布袋，小心翼翼地打開層層包裹的黑色布片，最裏面是一卷皺巴巴的錢。
護士全都愣住了。
一塊塊的錢，能收到這種散錢的，大概率是撿廢品之類的底層“工作”。
而且，女人的手上竟然有凍瘡，這在臨海這種南部亞熱帶地區極少見，可想而知她過得是怎樣的日子。
“就該我喫掉，不該給娃兒他們喫……也不行，好不容易買一次的白麪自己怎麼能喫……”
女人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她數錢的手都在顫抖，但最後還是抽出了幾張最大的，顫顫巍巍地舉到了許秋面前：“大夫，夠，夠嗎？”
她的聲音帶着畏懼與自卑，低下頭去，生活在窮苦之中的人們在任何跟金錢、價格有關的場合，都永遠擡不起頭來。
許秋握住了她的手，連帶着把錢塞回了她的手心，臉上帶着治癒的笑容：“沒事，洗個胃而已，你們是第一次來，醫院給你們報銷了，下次再來的話就要收全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