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我屁事,你們醫生不就是用來看病的?”
劉素素給了王凡一個鼓勵的眼神,剛要開口,許秋攔在了他們前頭。
跟這種病人打交道,他們的經驗還是太少。
許秋淡淡地道:“不治好病,你怎麼施展抱負?”
“切,老子生着病都比你們這些傻……人厲害!”
“你以爲只是發個燒而已,撐一撐就過去了?王醫生已經進行了首診,他看不出什麼端倪,意味着這個病可能很麻煩,換句話說,不治好的話,你可能會死。”
“你以爲能嚇住我?死就死,人死鳥朝天,上天妒英才,死的早正說明老天爺嫉妒我的才華!”
“嗯,但你死了,你本來能做出來的成就就要被別人搶了。你的名聲讓給別人,你願意?”
韋定聲音突然頓住,他臉上多了一絲畏懼。
咔——
檢查牀響了一下,韋定沉默地轉回了身子,一言不發。
但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許秋沒有浪費時間,趕緊給病人做起檢查。
劉素素等人詫異不已。
三言兩語就搞定了?
許醫生與患者溝通的能力,也是獨一份的啊……
韋定父母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許秋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這事兒,溝通的技巧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許秋的身份和地位。
韋定這種憤世嫉俗的人,最怕的便是比他更優秀,在成就方面讓他高不可攀的同齡人。
許秋說出這些話,是激將法,但換個角度看,也給了韋定一種“我被大佬肯定了”的滿足感。
但凡是王凡用同樣的話術,都會有因爲身份不夠,激起韋定更強烈的反抗。
就像是總經理拍着一個員工的肩膀說“好好幹”,和看門的老大爺口中的“好好幹”一樣,起到的效果截然不同。
……
檢查完以後,許秋就鎖定了幾個問題。
一,肌無力四級。
五級屬於正常肌力,三級是肢體可以擡高離開牀面,但許秋稍微伸手阻擋就立刻沒力了,也即沒有阻力抵抗力。
而韋定夾在這兩者之間,能抵抗阻力,能下地行走,但肌力水平低於正常人。
仔細檢查下來,眼瞼無下垂,瞳孔對光非常敏感,但眼球活動沒有異常。
四肢肌肉力量方面。
擡頭、彎腰等中軸肌肉沒有太大問題。
上肢與下肢的近端肌肉力量,也即肩帶肌支配的肌肉,有所降低。
遠端的肌肉力量,前臂、小腿和手腕則最不理想。
“發燒,爲什麼會發燒?”
許秋的注意力卻直接跳過了肌無力,落在了發熱上。
根據病史,韋定發熱時間已經超過一週了。
體溫其實不算高,最高時也就三十九度而已,對見慣了四十度以上極高熱的急診科醫生來說,甚至有點涼。
發熱期間,病人還間斷有畏寒、寒顫等。
許秋也做了體格檢查,查體、心肺聽診都沒有問題。
病人的心率、血壓等生命體徵同樣非常平穩。
除了發熱和肌無力外,看不出任何問題。
王凡趕緊站了出來:“許哥,我本來安排了血、CT,但病人不配合……”
“重新做。”
許秋說完,掃了一眼病牀上的韋定,後者只是閉上了眼睛,沒有再做出更多抗拒的動作。
“再開個PCT、C反應蛋白。
“還有顱腦CT。”
許秋補充道。
臨牀直覺告訴他,這個病應該和中樞系統脫不了干係。
……
結束一臺手術,時間臨近下班。
辦公桌上,有施憐送來的檢查單。.
韋定的。
B型鈉尿肽略微增高,這個指標可能與心力衰竭、肺栓塞、甲狀腺功能亢進症、腎衰竭等有關。
肌紅蛋白同樣增高,數值達到了199.30,遠遠超過28~72的正常值。
這個臨牀意義就複雜了。
如果病人有胸痛、胸悶等症狀,再搭配上肌紅蛋白增高的話,就有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
有外傷史,或劇烈運動,常常是發生了急性肌肉損傷,要考慮多發性肌炎、橫紋肌溶解症等。
其他症狀包括乏力噁心、尿液減少、水腫等,又得結合尿常規、腎功,往急慢性腎衰竭方面診斷了。
然而,麻煩的是——病人除了發熱,似乎沒有太值得注意的表現!
其他檢查,PCT、C反應蛋白等都不高,白細胞正常,血常規裏倒是有些異常指標,但這沒有任何臨牀意義,正常人做血常規同樣會有不少問題。
“老師,能看出來什麼嗎?”施憐墊着腳尖。
許秋來之前,她就翻看過病人的報告了,上邊的異常數據倒是不少。
比如D-二聚體定量高了,纖維蛋白降解產物也輕度增高……
但,她沒法從這些檢查數據中判斷出任何疾病,甚至連一個診斷的方向都沒有。
這是醫學生與醫生的最大區別。
前者眼中,各種病都限制在條條框框裏邊,符合就打對鉤。
而醫生則是看整體。
施憐關注着D-二聚體的增高,但在許秋眼裏,這項孤立的輕度增高沒有任何意義。
“白蛋白低、營養差。”許秋給出了結論。
從這些實驗室檢查,他只能看出這兩個問題。
甚至,這都不算是問題。
大概率和韋定發燒近一個星期有關。
“CT呢?”許秋問道。
施憐從底下抽出了一個小袋子,取出了報告單和影像片,“有三個檢查,顱腦CT、胸部CT和腹部CT。”
“嗯。”
許秋很快就發現了有價值的異常。
左側基底節區有小點片狀的低密度影,密度和腦脊液密度相似……
這是腦內軟化竈!
簡而言之,就是各種破壞性病變發生後,引起腦組織壞死軟化、腦脊液填充,從而形成的囊性軟化竈。
這也是它密度與腦脊液差不多的緣故。
能導致軟化竈出現的病因很多,腦出血、腦梗塞、循環功能不全、腦炎和腦外傷等都有可能。
“是腦內軟化竈的話就很麻煩了啊。”
許秋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