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陽謀發生，卻沒法爲許秋提供什麼幫助。
這樣一個天才，一個把病人性命放在第一位的醫生，卻因爲這份仁心遭受迫害……竺主任良心不安。
她其實也有解決的辦法。
附一腦外科，論手術能力、對開顱機的操縱熟練度，竺主任都是毫無爭議的第一人。
天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於，大主任、劉主任還有其他的副主任，都把心思花在了建立各自的小團體上，在職稱和各種項目的分成上的心思，多於對醫術的鑽研。
而竺主任是靠技術上位的，跟腦外科其他主任格格不入，與大主任也理念不合……
再加上她的性格，幾乎是一頭扎進了醫術之中。
這也造就了竺主任腦外科第一刀的地位。
因此，爲一號病人做的這臺手術，只要竺主任不全力以赴，以大主任等人的能力，恐怕同樣救不回來。
兩個病人都死在臺上的話，附一不僅不會宣傳，反而會想盡辦法防止此事擴散出去，針對許秋的陽謀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但，竺主任做不到。
健康二字，是牢牢釘在每一位有良知的醫生腦袋裏的誓言，患者沉甸甸的信任，家屬望眼欲穿的乞求，這一切的一切，都拷打着竺主任，讓她始終謹小慎微，認真地對待每一位病患。
哪怕死掉這一個人，可以救一個能爲數千上萬命病人帶去希望的醫生，她也不願意。
“呵呵，這次以後，附一的名氣應該會更大。而且隨着咱院在開顱術上的斷崖式領先，院裏其他科室也能跟着沾一沾光……”長方臉的劉主任眉宇間盡是得意。
其他醫生立刻應和起來：
“那許秋這次的應對簡直是災難級的，竟然直接斥退了我們科室的醫生……到時候可以借這個話題再參他一本。”
“他太心高氣傲了，遲早會喫虧，這次在咱院出事，是偶然也是必然。”
“許秋以爲自己能做個顱腦分離術，就在腦外科天下無敵了嗎……醫學領域，各個科室、不同系統，都有着深厚的壁壘，即便是看似基礎的開顱術，也有許多講究，這次以後他應該會長記性了。”
“我估計他以後再也不敢來附一了，咱們這裏說不定要成他的心魔！”
“哈哈哈……”
……
大主任剋制着心裏的激動，但臉上同樣是掩蓋不住的笑容：“早點通知宣傳部那邊，不要給許秋和他背後的人反應的時間。”
許秋不只是醫生，他的關係過於錯綜複雜，學術上各種院士保着，商業領域則有臨海小血管以及相關部門保駕護航，官面上又是白雲省推出的醫療代表……
考慮到這些，不打閃電戰的話，附一即便是有再好的棋，也出不了手。
“是，我這就下去安排。”
劉主任笑眯眯地掏出了手機，剛準備給宣傳部那邊打去電話，就看到了密集的消息轟炸。
最顯眼的是附一公衆號發佈的最新文章。
《熱烈歡迎臨醫許秋醫生一行蒞臨我院交流——十三種開顱路徑、自動開顱機的完善與改良，許秋醫生精準指導，助推我院學科發展！》
“這是……怎麼回事？”
他腦子有點轉不過彎……我們纔剛剛做完手術，而且只用了三個多小時就完成了……許秋這會兒肯定還在手術室裏面，或者乾脆病人已經死在臺上了……怎麼一會兒的功夫，附一就突然和許秋、臨醫攀上關係了？
“許秋的背景這麼深厚？”大主任掃了一眼，也意識到情況不妙。
他能看出來，這篇文章不是爲了先捧再落井下石，而是實打實地在向許秋釋放善意……甚至這種釋放還帶有點小心翼翼和卑微，生怕對方不接受。
以前都是其他醫院、院士好聲好氣跟他們說話，附一什麼時候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許秋醫生提出的十三種開顱路徑，對附一在開顱術上鑽研得更深、更透做出了重要的指導意義，並且希望今後許秋醫生以及臨醫與我院之間加強交流和學習，共同提高……”劉主任低聲讀出了文章最後的話，只感覺一切都像是做夢。
他們不就是做了個手術，怎麼出來之後醫院的態度完全轉變了？
“都別聲張，回科室待着。”大主任臉一沉，重重地吐出這幾個字。
說完便快步往院長辦公室趕去。
幾分鐘後。
大主任敲了敲門，聽到院長的應答聲後，這才推門而入。
當看到一屋子高層都一臉肅穆時，他意識到氣氛似乎有點不對勁。
“院長，老師，還有各位副院長……”大主任態度謙卑了許多。
從腦外科升上去的副主任，正是他的老師，對方升職後，這個蘿蔔坑就留給了他。
“咱們公衆號發的那篇文章……上面施壓了？”
大主任左想右想，覺得只有這個理由了。
副院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篇文章的內容，你看了嗎？”
大主任：“掃了幾眼，十三種開顱路徑，還有什麼自動開顱機的改良……”
衆人默默地盯着大主任，後者說着說着聲音就小了下來，他停頓了一下，“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副院長表情有些淡漠，道：“你再重複你剛纔最後一句話。”
“自動開顱機的改良啊，怎麼了……什麼？！改良自動開顱機！”
大主任瞳孔劇烈收縮。
他才結束一場高難度手術，三個小時的全神貫注消耗了他的精力，因此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此刻猛然驚醒。
改良開顱機？！
是自己想象的那個改良？
當時許秋就說過，有比十三種開顱路徑更爲重要的內容，他沒當一回事。
現在想來……難道是對開顱機進行了改良？
怎麼可能是開顱機！
大主任眼睛有些充血，他一瞬間就想通了，道：“所以……他真的對開顱機進行了改良，才讓你們做出了妥協？”
副院長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