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裏，許秋平靜地敘述着他對於開顱術、腦幹安全區的經驗。
他並沒有因爲附一是外院就隱瞞什麼，與在臨醫時一樣，同樣是傾囊相授。
一臺手術能救一個人，但一場講座，一次對科室醫生的啓蒙，能挽救的，則是成千上萬名病患。
最後，許秋做了個簡練的總結。
“中腦外側溝入路：顳下。
“上丘和下丘的入路，可以選擇幕下小腦上、枕下經小腦幕入路或者是外側小腦上的入路。
“動眼神經旁入路，則有額眶顴或翼點可以選。
“前方中線入路，從額底縱裂進入，或內鏡經鼻蝶入顱……”
……
講座結束後，不等院長帶頭，會議室自發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副院長、大主任、竺主任等人都目瞪口呆，未曾想過有一天他們也會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直到許秋和院長等人離開，大主任等人依舊呆呆地坐在原地，回味着剛纔的每一句話。
今天的一切，刷新了附一每一位醫生的世界觀。
十三種入顱路徑，讓巴頓幾近瘋狂的開顱機設計圖，還有剛纔的腦幹安全區……
此刻他們才意識到，也許附一在開顱術領域的確全國第一，但在許秋面前，似乎還是有些稚嫩了。
……
人羣中，竺主任率先回過神倆，她看了一眼仍在沉思的腦外科同事，默默地從後門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竺主任坐在椅子上，心裏突然冒出了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念頭一起，就怎麼也壓不下去了。
最後竺主任開始坐立不安。
“我聽說……臨醫的院風非常好，沒有嚴苛的上下級關係，也沒有各種沾親帶故的小團體、項目……真的有這種醫院？”
竺主任幾乎是半個附一人了，從大學開始，就在附一實習，幹了近三十年，才爬到主任這個位置。
她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但，今天種種事情發生以後，她突然覺得這個熟悉的地方變得如此可怕。
爲了一點名氣，竟然願意拿病人的性命來做賭注……
儘管最後病人活了下來，但，如果這個人不是許秋，是曾經的森前田，亦或是其他腦外科專家，還能救回來嗎？
“臨醫真的是這樣嗎？”
“都說臨醫的行政管不了臨牀，任何跟病人醫療行爲有關的措施，都以臨牀醫生爲核心……可是就連協和，臨牀醫生也要聽行政崗的。”
“退一萬步講，這些都是真的，臨醫願意要我嗎？”
竺主任想到這裏，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每一位主任，都是各自醫院的財富，也是頂尖的人才資源。
早在晉升的時候，她就和附一這邊簽訂了相關的協議，如果跳槽，那就要賠償三百多萬的違約金。
身爲主任，三百多萬雖然高昂，但也不算離譜。
然而這是以資產來看，房、車加起來，自然不可能只有區區三百多萬，但又有幾個人能拿出三百萬的現金？
就在沉思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竺主任立馬有些手忙腳亂，生怕自己這些想法被人發現，但很快又想起這只是幾個想法而已，外人也不可能從她的表現看出來……
“進來。”竺主任很快恢復了鎮定。
“你們是……許醫生的同伴？”
莫琬隨手關上了門，眉宇間是知性的笑容：“竺主任，久仰了。”
童妍甜美地笑着，聲音輕快：“竺主任，早就聽說你的開顱術做得很厲害，那位病人多虧了你，否則就危險了。”
竺主任連忙起身迎接，“這說的是哪裏話，我們的手術做了三個多小時，反而是許醫生的手術，病人比我們兇險，而且沒有開顱機，竟然一個多小時就完成了……”
說到這裏，竺主任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莫琬微微一笑，“竺主任想試試嗎？”
“試……試試什麼？”竺主任悄悄地捏緊了手心。
講座結束後，許秋手底下的人專程來找自己，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和許秋並不熟，更不認識這兩位姑娘，目的是什麼，不言而喻了。
“許醫生和臨醫很欣賞竺主任的品性，如果有可能的話，臨醫希望和竺主任攜手共進。”莫琬伸出了手。
她和童妍，都不是臨醫的人。
頂多算是許秋的小跟班。
童妍還好說一點，基本上是被許秋的新藥綁定了，就等着後者研發出來後跟着他喫香的喝辣的。
但莫琬，其實還是陳院士那邊的醫生，檔案還在同濟呢……
這兩人代表臨醫來挖人，多少有點喜劇了。
竺主任陷入了沉默。
她猶豫了一下，問道：“爲什麼……”
莫琬道：“許醫生說，他在您身上，看到了同類人的信念。人性的光輝很少，醫生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保有一顆赤子之心，許醫生認爲你就是這樣的人。”
童妍乖巧地點點頭：“是呀是呀，我們也不傻，看得出來給我們的這個病人到底是什麼情況，但讓許醫生意外的是，你一直在嘗試挽救。”
竺主任脫口而出：“這只是一個醫生應該做的事情。”
同時，心裏也越發震撼。
許秋看重的不是自己的醫術，更不是什麼熟練運用開顱機等……而是，自己的品性？
一家醫院，竟然把這種東西放在第一位？
臨醫真的很特殊。
雖然說，已經成爲主任醫師的竺主任，在醫術、技術方面不可能差，但從對方口中聽到這些話，竺主任心裏還是有種莫名的激動……她不再是同事眼裏麻木的救人機器，什麼手術出問題了，誰的開顱機用的不好了，就把她叫過去救場。
從莫琬的話語中，她感受到了許秋、臨醫對於人的尊重。
她是有血有肉的醫生，也會因爲自己對病人的愛護而受到褒獎……這纔是真正的醫院啊！
竺主任像是做了某個重要的決定，她深呼一口氣，盯着莫琬舉在半空的手，問道：“我和附一有協議，如果違約的話……”
不等她說完，莫琬就笑了：“沒問題，許醫生說了，臨醫將爲您解決所有後顧之憂，只要您點頭。”
下一刻，一隻溫熱的手與莫琬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莫琬望着竺主任，笑容更加燦爛：“歡迎。”
……
離開竺主任的辦公室後，莫琬和童妍的心情都非常不錯。
尤其是後者，幾乎是跳着走路的。
“莫姐，我想不明白，爲什麼許醫生和你這麼想把她拉進臨醫，據我所知，竺主任她的醫術雖然厲害，但也不至於臨醫下這麼大血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