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不是黑白分明，對對錯錯根本沒有那麼重要，跟輝寧這種全球第二個藥企對抗，哪怕站在道德和正義的制高點上，也要看看自己命夠不夠硬。
看看自己家人命硬不硬。
許秋背景確實很可怕，甚至能讓三位國級的領導親自插手這種事情，他如果以威壓人，景衍文可能真的沒法拒絕。
“景醫生，我聽說，當初你棄權，是因爲附一答應了你一些條件？”許秋隨口提道。
景衍文臉色微變……這個關頭說這件事情，是打算威脅自己嗎？
但許秋卻話鋒一轉，道：“不知道景醫生對臨醫怎麼看？”
“臨醫嗎，一批黑馬，而且，很有可能在幾年內就躋身全國頂尖醫院之列。”這是景衍文的真心話。
有許秋在，再加上一個臨海小血管，和已經建立的腦外科人才培養基地等等，臨海一院的潛力極其巨大。
許秋道：“和附一比起來呢？”
“許醫生說笑了，附一除了開顱術，其他方面根本比不過臨醫。”
“臨醫拿到了附一的開顱機，等交接完畢後，開顱機會正式進入臨醫，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什麼？！”景衍文愣了一下，眼裏透露着不可置信。
開顱機是附一的寶貝，當年沈華院士親自來要都鎩羽而歸，怎麼可能送給臨醫。
許秋簡單將跟附一的合同敘述了一遍，景衍文震驚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許秋趁熱打鐵道：“臨醫是一家綜合大三甲，各科都在快速發展之中，但開顱術卻是弱項。我已經邀請竺主任加入臨醫，入院後，醫院方面可以在半年內新建一個開顱術病區，讓竺主任擔任病區負責人。”
景衍文霍然擡起頭來，眼底是掩蓋不住的驚喜。
他之前還擔心妻子未來的去向……以她那剛強的性格，會不會在家裏憋出病來。
臨醫能收下她妻子，景衍文已經無比驚喜了，卻沒想到那邊還要委以重任，直接給一個病區負責人的職位，這可比在附一處處受人排擠、壓制好多了！
“許醫生，在哪兒簽名來着？”景衍文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筆。
“這裏。”許秋也早就準備好了。
一份是《關於肝安寧臨牀試驗造假、副作用致畸致死率高的說明》；另一份則是《請求下架肝安寧專家聯名信》。
景衍文仔仔細細地看完，確認沒有問題，卻還是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許醫生，你是要徹底封死肝安寧的後路？”
兩份聯名信，每一個字都直指肝安寧、輝寧的惡行，一點情面也不講，就是奔着封殺肝安寧去的。
用不死不休來形容都不爲過。
許秋點點頭：“醫生害人，那就該下崗、坐牢。藥物害人，自然也得禁用、追責。”
這句話讓景衍文心頭一震，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他沉默着飲盡杯中的熱茶，然後拿起筆，唰唰唰地分別簽下名字，最後啪地一聲將筆按在了桌面上，似乎生怕自己反悔。
人這一生總得有幾個高光的時刻，景衍文覺得這一瞬一定就是了。
許秋鄭重地說完，接着收起了筆和聯名信。
景衍文搖搖頭，還禮道：“是我該爲病人謝謝您……不管有多少人理解您，至少我爲大夏還有一個向您一樣的醫生而驕傲。”
……
半個多小時後，兩人道別。.
目送着許秋離開後，景衍文對他的敬意又增添了幾分。
不因爲才華，不因爲背景，也不因爲他對自己妻子的照顧……只因爲這是一個真正的仁醫。
景衍文突然意識到，哪怕他用最挑剔的目光來審視許秋，也幾乎找不出缺點。
如果一定要說一個，大概就是太帥了……顯得他太醜。
“人才，更是仁才啊。”
景衍文默默地感慨了一句。
他伸手抓向桌面，突然一愣，又摸了摸口袋，表情頓時有些疑惑：“咦，我的筆呢？”
……
咔噠。
酒店裏，許秋把口袋裏憑空出現的一支筆放進了筆筒。
雖然離開了臨醫，但不知爲何，他身上還是會到處刷新簽字筆，爲此他特地買了一個筆筒。
按照這個刷新速度，等他回臨醫，應該又能收集一筆筒了。
“未解之謎。”
許秋想不通。
咕咕——
喝了半天茶，許秋一口飯都沒喫，於是溜達到了附一的食堂。
不管到哪裏，他還是更習慣在食堂喫飯，量大、便宜。
只不過，當他到地方後，原本還吵嚷的食堂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醫生們一個個低着頭，偷偷打量着許秋，加快了喫飯的速度。
打飯的阿姨手也一點都不抖，其他人是打一勺抖掉一半，給許秋是打了一勺送一勺。
“許醫生，俺老早就看那大主任不順眼了，之前好幾個病人都被他治死了，我可都記着呢，你一定不要放過他！來，多喫肉，多喫肉！”打飯阿姨攏着嘴巴小聲地道。
這一開口，食堂裏不少工作人員都被打開了話匣子。
“許醫生再不來，附一遲早要完！”
“我在食堂幹了十多年了，胡廳長……上一任附一還好好的，院裏還專注着搞學科建設，醫生平時來喫飯也能跟我們聊幾句天。現在呢，來食堂喫飯的醫生都沒幾個了，我就聽說腦外科那幾個大主任，還有底下的醫生，天天都是點星級酒店的外賣……那可貴，一頓飯就要千把塊呢！”
“我親戚知道我在附一後勤工作的，但我平日裏都讓他們千萬別來我們醫院看病……院裏都知道這些高層是什麼德性！”
“……”
漸漸地，遠處的不少醫生也開始聊了起來。
有幾個醫生甚至坐到了許秋這一桌，有的給許秋買了一個雞腿，有的送了許秋一疊涼菜，也有去買飲料、買排骨湯的……
五六分鐘後，許秋看着面前堆滿了大半張桌子的各式特色菜，陷入了沉思。
這是臨醫，還是附一來着？
怎麼又回到了這種被投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