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級研究員連忙道：“許醫生，我們的實驗結果已經出來了，阻斷cdk20，肝細胞癌真的死亡了！”
其餘人也想要辯解。
靶點的選擇，許秋已經幫他們走完了前兩步，只需要驗證那一百二十一個靶點是否明確導致肝細胞癌，以及能否靠影響該靶點來遏制乃至消除癌症……
現如今，後兩步也得到了明確的實驗結果，許秋爲什麼說失敗了？
許秋挑出了幾張資料，道：“你們已經做了錶冠組、轉錄組、蛋白質組、磷酸化修飾組和多重空間組學的交叉分析……
“結果當然是好的，明確了cdk20的可成藥性和新穎性。
“但，也正是因爲太過於專注cdk20與肝細胞癌之間的關係，你們忽略了一點——實驗中不少數據都表明，cdk20在許多人類組織，以及腫瘤組織中呈現出過表達的趨勢！”
在場的人全部愣住了。
韓暢身子一個哆嗦，他趕緊抓起許秋手裏的幾張資料查看，越是翻閱，表情越難看，到最後嘆了口氣，默不作聲地把這份資料遞給了下一個人。
很快，整個實驗室的人都沉默了。
他們對cdk20分子做了無數的分析與研究，確認這個靶標能被小分子要霧化，而且在過去的三年中沒有在任何疾病的背景下進行過一期臨牀試驗，也不是以前批准藥物的靶標——
這意味着cdk20分子極其新穎，如果能成功，絕對是一款原創藥。
後續的研究，也因爲許秋篩選過，再加上五個月完工的壓力懸在頭頂，他們一直在試圖找到cdk20分子與肝細胞癌之間的聯繫……
從這裏開始，他們就走入了嚴重的謬誤——在科研剛剛起步的階段，竟然就假定了cdk20與肝細胞癌有關係的結論，用結論去反推過程，怎麼可能不出錯！
許秋給出了進一步的解釋，道：“從你們之前的研究中，很多證據都能表明，cdk20分子在大量的腫瘤細胞系中都可能存在過度表達的現象。如結腸直腸癌、肺癌、卵巢癌等，肝細胞癌只是其中一項……”
靶向藥，重點就在“靶”這一字，到處都是靶點的話，相當於沒有靶點。
“cdk20是一個誤區！”韓暢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如果沒有許秋提醒，讓他們自己做研究的話，可能在這一分子上耗費數年的光陰，直到最後都一無所獲！
這就是科研項目中負責人的眼光和能力往往決定了成敗……有許秋把關，他們在初期就能領先無數步！
“許醫生，對不起……”韓暢等人站在原地，這個錯誤他們本可以避免，但太急於求成了。
“科研本來就是從錯誤的路中找到一條不那麼錯的路，最後逐漸接近真理。繼續下一個靶點的測試吧。”
許秋擺擺手，轉身去了其他樓層，指導剩下六個團隊的工作。
……
次日，白雲藥廠召開股東大會，會上全票通過變賣多餘的場地、設備，支持許秋的研發工作。
但，這一提案剛送到許秋桌上，就被拒絕了。
“這半個月的時間，我們只花了三個億，但現在算是最不燒錢的確定靶點階段，後續配對先導化合物，尋找藥物配比，每天的經費可能就要過億！”臨醫財政主任分析道。
“這個無妨。”
許秋倒不擔心這一點……配對先導化合物和藥物配比，成本就在於不斷試錯，十萬個組合裏，可能才能找到一百個具有一定療效的方案，而真正有應用價值的，可能只有三四個。
但掌握了神級科研能力後，許秋有能力把“十萬”縮減成“一千”，乃至於“五百”。
五百個有一百個可用，三四個有臨牀意義，這是讓所有藥廠都羨慕的能力！
節省下來的經費更是個天文數字，幾乎可以從每天上億的花費，控制在千萬級別。
研發速度也快到不可想象……
……
幾天後，剛剛做完肝移植手術的房雯雯體徵穩定了下來。
但另一邊，在切除百分之六十的肝臟後，邱慶虎的狀態卻每況日下。
他的手術很成功，但，乙狀結腸癌每時每刻都在蠶食他僅剩的一點生機，就像是風中的一根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許醫生，我想去icu看看她。”在術後第四日的一次查房中，邱慶虎突然掙扎着爬了起來，邊喘氣邊說道。
他的臉皮在輕微地抽搐着，劇烈的癌痛已然深入骨髓，折磨得他幾乎無法入眠，但邱慶虎依舊擠出了一抹笑容。
“好。”許秋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在許秋的授意下，邱慶虎穿着隔離衣來到了重症病房，見到了躺在牀上的房雯雯。
兩人隔着無菌手套牽起對方的手，想要擁抱，但房雯雯身上的各種管子，以及邱慶虎穿着的隔離衣，最終還是沒能讓他們如願。
“要好起來。”邱慶虎咧着嘴笑，命令道。
房雯雯微微低頭，道：“好，我肯定會好起來的，我們以後還要去海邊玩，住在臨海市，我們還從來沒有去過海邊……”
邱慶虎笑了笑，揮揮手結束了這次短暫的探視。
次日早晨，當護士例行早交班前護理時，驚恐地發現邱慶虎的病牀空了！
找遍整個病房，都沒有蹤影。
她趕緊給護理部發消息，同時又給icu打了個電話。
不久，icu護士匆忙跑去房雯雯的病房查看，沒有發現什麼，又來到了icu外邊。
結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遠處的一個人影。
他靠在icu走廊的牆角，個子很高，但身形卻病態得瘦。
附近的人來來往往，都沒有過多關注。
icu外面是最殘酷的人世，席地而睡的、跨着一把椅子坐一夜的，或者是鋪幾張報紙就當牀的，不足爲奇，爲了給icu裏的家屬省一隻藥的錢，這裏的人用盡了手段。
但icu護士一眼就認出了角落裏攏着袖口，縮成一團倒在角落裏的邱慶虎。
她連忙衝上去，剛想要叫醒邱慶虎，一張紙條就從他脫力的手掌中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