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病牀上的向楷下了牀，他忍着痛站在呂茹娉前面，一雙稚嫩的眼睛有着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憤怒，道：“你再對我媽兇一下試試！”
他說不出什麼威脅的話，乖巧的他也從來沒有在家裏人面前說過狠話，這也是爲何他備受寵愛。
但這一刻，當目睹了母親被父親與祖父母再三刁難，他終於學會了反抗。
向楷父親怔住了，呆呆地杵在原地。
祖父母也陷入了沉默，沒有人敢繼續則被呂茹娉。
“小楷，小楷……”呂茹娉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但這一瞬間她心裏沒有了之前的慌亂，神態格外安定，輕輕地伸手抱住了比坐下的她高了半個頭的兒子。
“我沒事的，你快躺回牀上。”呂茹娉安慰着，說話的同時，眼淚從她失去神采的眼眶內流出。
……
向楷出面後，所有的矛盾和爭吵都立刻停息了。
家屬默默地配合着許秋等人的工作，誰再敢有什麼小心思，都會立刻迎來這名十一歲男孩的怒目而視。
“想不到就這麼解決了。”江麥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王凡讚賞地看了眼向楷，道：“想不到，這小傢伙比他爹更像個男人。”
“許哥，情況如何了，眼睛真出問題了？”很快，兩人來到觀察室，一臉疑惑地盯着檢查牀上的呂茹娉。
前一秒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看不見了？
觀察室裏，除了許秋外，施憐也作爲異性醫務人員在場配合。
她有些擔憂地解釋道：“確實是失明瞭，但具體是什麼問題還不太確定。”
突發失明，可能的情況非常多。
比如視神經受損、青光眼、視網膜中央動脈阻塞，或是視網膜靜脈周圍炎等等。
同時，部分患者如果在短時間內血壓急劇升高，引發腦補出血、腦梗死等疾病，進而導致腦供血不足，也有可能致使大腦無法接受上傳的視覺信號……
“不像是顱腦內的疾病，也不像是血管問題。”許秋緩緩地摘下醫用手套，神情也充滿了不理解。
不管是腦供血不足，還是視網膜中央動脈等的堵塞，在查體中都能發現一些端倪。
然而，病人除了眼睛失明，身上沒有任何異常。
甚至連頭暈腦脹等輕微的不適感都沒有出現。
只有失明！
這就太奇怪了……突發失明，之前許秋也碰到過，那位病人叫羅笛。
當時的羅笛除了失明，至少還有個全身劇痛這麼個症狀，這也給了許秋關鍵線索，確認病變可能來源於大腦本身，才逐步推測出是罕見的食腦蟲感染。
然而，呂茹娉卻沒有其他症狀。
她的兒子倒是有全身劇痛……但這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和她兒子應該沒什麼關聯，複雜性局部痛綜合徵不是遺傳疾病。”許秋搖了搖頭。
呂茹娉的情況，在當時排除代理綜合徵時，他就問了個大概。
基本信息中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
剛纔做檢查的同時，許秋也進行了更針對性的問診。
呂茹娉本身沒有任何神經系統疾病的病史，沒有手術史，也沒有遺傳史。
“生理期呢？”許秋再度詢問。
呂茹娉脫口而出：“應該就是這幾天了，我的經期一直不太規律，但每個月都肯定會來，按理說應該上個星期就來了，但一直都沒來，肯定不會超過這個星期的。”
“是的，當時做過剖宮產。”
“爲什麼做剖宮產？”
一般情況下，產科都會建議順產，而骨盆狹窄、頭盆不稱、前置胎盤等等危險指徵纔會要求採取剖宮產，搞清楚這一點，或許能有一定的提示作用。
呂茹娉道：“當時我有巧囊，醫生就推薦我做剖宮產，這樣可以順便幫我把巧囊給切掉。”
許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巧囊就是子宮內膜異位症，最常見的婦科疾病之一。
“許醫生，你能不能先不要管我，去幫幫我兒子……你之前說要做什麼手術，你讓孩子他爸簽字，他們現在肯定不敢再跟你作對了！”呂茹娉心裏依舊牽掛着向楷。
許秋嘆了口氣。
向楷的情況其實已經很穩定了，無非是一線療法不管用，接下來要做個交感神經切除術而已。
這個手術難度倒不算高，對許秋這個級別的醫生來說基本上沒什麼風險，順手就能做了。
向楷的痛覺超敏是由交感神經功能障礙引起的，只要切掉交感神經，理論上不可能有問題。
就像是早泄患者，只要切除武器，就不會再有早泄的煩惱。
如果切掉交感神經再不行的話，就要考慮最後的鎮痛起搏器安置術，或者是蛛網膜下腔鎮痛泵植入術了。
前者是切掉交感神經，就像是幫早泄患者斷根。
而後者，則是從大腦的疼痛產生機制入手……相當於是讓早泄患者再也提不起對女人的興趣。
還有男人。
向楷的病情已經很清晰了，這兩個辦法總有一個能解決。
反觀呂茹娉，毫無頭緒的突然失明，沒有任何能入手的點，這纔是更值得重視的病人。
“我先給你安排檢查項目，向楷那邊我會盡快排手術。”許秋道。
呂茹娉感激地點了點頭。
許秋接着道：“帶她做一個裂隙燈眼底檢查、眼壓檢測和光學相干斷層掃描。
“如果沒有發現眼部損傷或視神經損傷，再繼續做顱腦ct。
“另外，血尿常規、血生化等也加上。”
逐層遞進的檢查。
突然失明，眼部、視神經、視覺傳導通路，以及最終的大腦視覺中樞，總有一個是有問題的。
這幾個檢查做下來，就能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疾病。
……
檢查安排好後，呂茹娉也臨時加了張牀辦理了入院。
不過，由於下達醫囑時是晚上，眼科和檢驗科那邊都沒開門，大部分檢查都只能等到次日進行。
第二天早交班時，衆人聽說剛解決向楷的疑難雜症，呂茹娉又失明瞭，頓時一陣喫驚。
這位的病程記錄簡單到過分。
就四個字：突發失明！
然而，臨牀上最頭疼的，偏偏就是這種看似簡單到極致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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