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見狀，連忙去攙扶。
施憐也趕緊過來幫忙，兩人半扶半抱地把姜冬兒搬到了檢查牀上。
姜冬兒一字一頓地道：“我說不上來是哪裏疼，但身上都不舒服，走路都腿軟，氣也喘不上來……”
許秋聽完這個描述，腦子裏冒出好幾個診斷。
他提醒道：“我要做個聽診。”
姜冬兒閉上了眼睛：“嗯，來吧！”
她剛想要撩起上衣，就被許秋按住了手。
有些詫異地睜開，她看到許秋直接將聽診器按在了她的胸口。
雖然隔着衣服會因爲摩擦聲影響診斷，延誤病情，但對許秋來說卻不是什麼大問題。
“心臟沒問題……”
“肺呼吸音等也是正常的，沒有特異性的表現……”
肺部出現溼囉音或者是哮鳴音，能提示存在痰液、感染等，但姜冬兒連這些基礎的異常表現都沒有，聽上去還是正常的。
“肺結核雖然也無法通過聽診判斷。但比較嚴重的結核分枝桿菌感染，一般都能引起肺部炎症，以及導致支氣管狹窄，這都會引發兩種不同的呼吸音，但在姜冬兒身上沒有聽到……”許秋微微搖頭，肺結核的機率應該不大。
當然，這不是他靠聽診確認的。
事實上，肺結核的聽診沒有多少特點，同樣的病理呼吸音也能存在於其他多種肺部疾病。
讓許秋做出判斷的是姜冬兒的表現，以及現在的全身疼痛。
這是肺結核絕對不會出現的狀況。
“撩起一些衣服，不用太多，在胸部以下就可以。”許秋說着。
姜冬兒疼得齜牙咧嘴，在施憐的幫助下，捲起了衣物，正在撩到了胸部之下。
許秋忽視了貼身的蕾絲邊，觀察着病人腹部的皮膚、血管和活動等，同時交替按壓着。
局部沒有壓痛，也沒有反跳痛……
之後，又是神經系統的檢查，沒有發現腦膜刺激徵。
詢問中也排除了血尿及各種泌尿生殖系統的異常症狀。
“這麼看來，基本不可能是肺結核了。”許秋搖頭。
很多合併肺外結核病的，都有累及症狀，比如神經系統的頭痛、腦膜刺激張；消化系統的交替性腹瀉、局部壓痛；泌尿生殖系統的局部血尿、泌尿系感染表現等等……
但姜冬兒通通沒有。
單一個肺部結核，還找不到結核分枝桿菌的存在，可能性太小了。
“全身疼，不明部位和不明原因的疼痛？”許秋思索着。
他又重點檢查了腰部、雙下肢等。
但腰部沒有明顯的壓痛和叩痛，雙下肢直腿擡高實驗陰性，左下肢4字實驗則呈現爲弱陽性。
直腿擡高實驗檢查的是腰椎間盤突出和坐骨神經的病變，做法很簡單，讓患者保持仰臥位，雙下肢完全伸直後併攏，醫生一手握住病人的腳踝，另一隻手扶住膝蓋並保持下肢完全伸直，同時逐步擡高患肢……
正常人可以將肢體擡高七十到九十度，只要小於這個範圍，則代表病人有椎間盤或坐骨神經的病變。
但，顯然姜冬兒沒有問題。
至於4字實驗，則是兩腿交疊構成一個4字形的檢查法，觀察的是骶髂關節的病變。
此外，姜冬兒的屈髖屈膝實驗陰性，髕骨摩擦試驗及抽屜試驗陰性……
看樣子問題也不在下肢？
又嘗試着上肢等部位，最終許秋還是把注意力放回了下肢。
從體格檢查的結果來看，病人身上各處都有疼痛，但卻不屬於任何一個病理性表現。
哪兒都疼，不代表哪兒都有病。
比如直腿擡高實驗，只有擡高疼痛加劇時纔算是陽性。
但姜冬兒的情況屬於一直疼，不能算作直腿擡高實驗……
同樣的，其他實驗也是如此，無法從姜冬兒身上引出一個有意義的陽性體徵。
最終，許秋的目光又放回了下肢。
根據病人的描述，她的下肢疼痛更加明顯，幾乎都要走不動路了。
而同時，唯一一個看似不太正常的也是左下肢的4字實驗，給出了弱陽性的指標。
這種情況……過度勞累？
很多沒有外傷史，但短期內過度勞累的人也會出現這類疼痛，解決的辦法很明確，做個股神經阻滯就行，或者是做硬膜外側間隙注射、腰大肌間溝注射，應該能緩解。
又或者是閉孔神經阻滯？
如果是這樣的話，針對股內收肌、臀中肌、臀小肌等進行按摩疏解，隨後針對性使用理療藥物就行。
也有可能是血管炎等血管病變。
這樣的話，從肺部疾病，到疼痛，再跳到血管，橫跨三個系統的疾病與症狀，恐怕結果不會太好。
以許秋的經驗來判斷，相比血管炎等其他系統的疾病，姜冬兒的表現更像是骨性疼痛！
想了想後，他做出了進一步的決斷：
“帶去做個骨盆平片、腰椎CT，重點查L4-5椎間盤。”
“另外，再做個支氣管鏡，取活檢。”
前者是查病人突然出現的疼痛。
後者則是針對右肺上葉的團塊影，進一步確認到底是肺結核，還是其他疾病。
普通的取樣可能找不到肺部的結核病竈，但如果做支氣管鏡，則幾乎不會出錯，有結核分枝桿菌一定能查出來。
如若沒有，則可以直接排除。
當然，支氣管鏡會做配套的活檢，屆時團塊影是什麼成分，活檢之下無所遁形。
“支氣管鏡……”
檢查牀上，聽到這一檢查，姜冬兒臉突然就白了。
許秋察覺到不對，問道：“怎麼了，之前做過？”
傳統的支氣管鏡檢查，是通過口腔或者是鼻腔插入支氣管鏡，很容易引起刺激性的嗆咳、噁心、嘔吐及疼痛等不適，做過一次的病人幾乎都會留下心理陰影。
但現在各大醫院都普及了無痛檢查，通過內窺鏡技術做氣管套管，甚至還可以在麻醉狀態下進行，痛苦程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姜冬兒拼命地搖頭。
她哆哆嗦嗦地道：“我聽說做支氣管鏡會死人的，湘省有家醫院三個月就死了兩個做支氣管鏡檢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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