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協霍然望來……他本來以爲年齡小的器械護士很靦腆，沒想到深藏不露啊。
“檢查吧。”許秋也很認可自己的插針技術，正色道。
很快，無菌c臂x線透視機就被搬了過來，助手分別從正位、側位兩個方向檢查克氏針的位置，結果不出意外——兩個方向上插入的克氏針都與關節沒形成了完美的平行。
“果然是又快又準……”林協唏噓着，他和許秋之間的差距着實是有點大。
對於許秋來說，一分鐘就能完成這一步。
而林協卻需要數分鐘來完成校正、鑽入、再調整、再繼續深入。
明面上的差距也就是幾分鐘而已，但想要追趕這點時間，卻需要驚爲天人的天賦，和幾十年如一日的鑽研。
……
隨着脛骨近端第一根克氏針完成，第二根克氏針也從遠端插入，兩針之間的距離，恰好就是術前就確定好的截骨塊厚度。
許秋甚至沒有用模具或者是導向器，直接打入，精確地與第一根克氏針在內側的骨皮質處相交。
想要做到這一步，除了對每一根針的路線、位置有無比清晰的認知，也必須清晰瞭解病人的解剖結構、骨骼特點等。
就像是往熟雞蛋的不同位置插入兩根針，最後兩根針需要在蛋殼的內表面相交，針頭彼此對碰。
而手術就是把柔軟的熟雞蛋換成了堅硬的骨質。
針穿雞蛋尚且能控制力度，但骨頭卻沒有這麼好穿透，尤其是到了骨皮質的地方，稍微一用力就有可能扎穿，想要盲插、又同時兼顧精確操控克氏針的走向、入針深度，極其考驗手術功底。
恰好，許秋就有一點點技巧和基礎。
“牽開器。”
說話間，許秋已經完成了克氏針的調整，他又沿着脛骨近端的後表面和髕骨肌腱下方放置牽引器，這一步是爲了保護軟組織。
“骨鑿。”
“刮匙。”
一樣樣手術器械不斷更換，許秋先用骨鑿去除擋在腫瘤表面的硬化骨，很快就看到了下方的骨肉瘤。
“看到了。”林協有些激動。
無影燈下，整個術區顯露無疑。
原本乾淨的脛骨之上，此刻長出了一塊塊白色的腫塊，切面則呈現出顆粒狀，還有大量黃黑色的結構，看上去像是爛掉的蛀牙一樣。
實際上，這一整塊都是小圓細胞骨肉瘤肉眼下的形態。
“晚上去嗦骨頭不，聽王凡說，你們臨醫附近有家燒烤店，特色就是烤牛骨髓。”林協笑呵呵地道。
說實話，如果眼前的是牛肉的話，哪怕是骨肉瘤應該也有不錯的口味吧……沒喫過沒喫過，完全想象不出來。
衆人同時看向林協，眼神裏充滿了意味不明的嫌棄。
許秋提不起一點興趣：“等會兒還有臺手術，晚上還要去一趟腦外科中心，跟天壇醫院的對接合作事項。”
林協一愣，默默地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萬萬沒有想到，哪怕已經站在了骨骼重建領域的頂端，已經躋身於醫學界的高層，但他和許秋之間還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林協捶胸頓足道：“我這樣太墮落了，從明天開始，我也要向許秋你學習，多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許秋點點頭，問道：“今天呢？”
“今天去嗦牛骨頭。”
……
吱吱吱——
切除腫瘤後，鋒利的矢狀鋸再次落在骨面，許秋的手穩穩當當，控制着鋸子沿近端steinmann針的軸線進行初始切割。
這也是截除受到浸潤的脛骨的第一步。
近端切割完成後，許秋再次沿着更遠的steinmann針的軸線進行第二次切割，切口延伸到了脛骨的四分之三左右就停下了。
再延長的話，脛骨內側皮質很容易發生分裂，四分之三已經是許秋能把控的極限。
隨後，許秋取出了截骨切口中的楔形骨，又將幾個鑽孔穿過內側的皮質。
林協收起了對牛骨髓的渴望，看得是目瞪口呆。
許秋操作全程精準且快速，而且完成截除後，骨膜的鉸鏈竟然還是完整的，截骨的碎片也沒有發生任何移位。
切割如此堅硬的骨頭，卻能控制到不產生一點碎片，這是常人所達不到的手法，用不可思議來形容都不爲過。
“完成了？”等許秋放下器械，林協才猛地反應過來。
所有的受浸潤脛骨，都跟着腫瘤一切被切除了……
竟然這麼快？
加起來有半個小時嗎？
林協先是覺得像是在做夢，但一想到是許秋，就突然覺得合理了。
“接下來就是根據腓骨和距骨位置及角度評估假體位置和長度是否合適，然後修剪截骨殘端，選擇合適髓內針和接骨段，完成假體的重建了……”林協對骨骼重建的流程非常熟練。
論腫瘤的切除，他不是強項。
但之後的脛骨重建就是林協的老本行了，也是他安身立命、叱吒骨科的最大依仗。
許秋瞥了林協一眼。
他能感覺到，進入重建手術的步驟後，林協的下巴都擡高了幾分，臉上也多了自信的氣質。
“繼續。”
許秋沒有多說什麼，稍微緩解眼部的疲倦，就開始了下一步。
“萬古黴素粉末、螺旋引流管。”他開口道。
正準備拿測量工具的林協猛地一愣，腦袋上緩緩出現一個問號：“嗯？”
萬古黴素粉末是塗抹在假體周圍的，至於螺旋引流管，則是重建後放置在創腔之中，這都沒做測量、修剪，怎麼直接就到這一步了？
“這這這……”林協結巴起來。
許秋淡淡地道：“你可以測量試試。”
聽到這話，林協心裏突然生出某個想法，他表情有些不敢置信……不會吧，不能吧！
他趕緊對骨和距骨位置、角度等進行測量和評估，又記錄了長度和假體的數據，對比之後，他的嘴巴慢慢張大，徹底震驚了。
“完美適配？！”
“怎麼會這麼湊巧？”
“不，不對……許秋你在截骨的時候就已經同步完成了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