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這個出馬仙有點強! >第121章 不來人間
    鄭鵬哭喪着臉告訴我,他這兩天四處打電話借錢,可沒有什麼親戚朋友願意幫他,電話打了幾十個,最後只借到七百塊錢。

    人人都怕沾惹上他的窮氣,唯恐避之不及。

    可這點錢,壓根不夠他住院的。

    最後他咬了咬牙,給媳婦打電話道歉求助,可他媳婦也只扔了一句話給他。

    她說:你要是連這點事都搞不定,就死在外頭吧,你活着都浪費糧食。

    這當然是氣話,可對於鄭鵬來說,無異於是插在他心頭的一把刀。

    他把那幾百塊錢交給了醫院,自己卻連喫飯的錢都沒有了。

    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氣打電話給爸媽,但電話沒能撥出去。

    欠費了。

    他獨自一個人躺在病牀上,流着淚,餓着肚子,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來到了一個紅色的房子,蔣豔和兩個孩子都在。

    奇怪的是,那房子里居然還有另一個他。

    他迷茫的走進去,然後便知道了自己當年逃跑後,蔣豔的悲慘遭遇。

    他頓時如遭雷擊,萬般後悔,他只以爲自己跑了,蔣豔去做了流產,以後照樣過日子。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人間如此殘忍。

    在夢境中醒來後,他悄悄起身,來到樓頂。

    迎着初升的晨曦,他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最後他發現,他媳婦說的真對。

    他活了三十多年,沒能給父母安逸的生活,沒能給老婆想要的人生,還因爲自己的不負責任,害死了蔣豔。

    這麼活着,還真是浪費糧食。

    他想通了這一點,於是自嘲地笑了笑,就從樓頂跳了下去。

    他告訴我,他這次不是自我逃避,而是自我懲罰。

    或許只有他死了,他才能在良心上稍安一些,算是給蔣豔一個交代。

    或許只有他死了,他媳婦才能去找更好的,他的孩子也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住上大房子。

    否則跟着他,只能被一直拖累。

    所以,他一點也不恨他老婆,只恨自己無能。

    他這種腦回路,反正我是理解不了。

    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他已經化成了灰,人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再也跟他無關了。

    至於他老婆以後嫁給誰,他的孩子會不會改姓,他生前無能爲力,死後也無能爲力。

    我問他,會不會怪自己的父母,沒有把他生在一個富裕家庭,讓他從小就體驗了生活的苦辣酸……沒有甜。

    他認真地想了想,說可能會有一點,等以後有機會,或許他會回去問問。

    問問他父母,既然給不了孩子好的生活,幹嘛要生他出來,然後給孩子一段苦難的歲月,和一個操蛋的人生?

    我很想告訴鄭鵬,其實我也有一段苦難的歲月,也有一個操蛋的人生。

    可我自己挺了過來,並且會一路走下去。

    因爲人生的幸福不是靠別人給的,而是靠自己拼出來的。

    我又問他,想沒想過他的父母以後無依無靠,怎麼辦?

    他無言以對,呆了半晌,只能搖頭苦笑。

    我再問他,如果有機會入輪迴,還來不來人間?

    他不住搖着手,說怕了怕了,再也不來了。

    看着鄭鵬慢慢消失,我無語地嘆口氣,正想離開,卻見不遠處一個工作人員,正一臉怪異地看着我。

    我倒是忘了,這裏畢竟是公共場合,我在這跟鄭鵬說話,在他們眼裏就是自言自語。

    我對那工作人員笑笑,換了個方向繞路離開。

    一邊走,我一邊打量着兩旁的骨灰盒,看着上面一個個的名字,還有一張張的照片。

    這些都曾經是活生生的人,無論生前怎樣,現在都變成了盒子,規規矩矩的擺在這。

    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和他們半點關係也沒有。

    所以人生幾十年,到底爭的是什麼?

    忽然,路邊一個骨灰盒吸引了我的主意。

    倒不是這個骨灰盒有多特殊,而是上面的一張黑白照片,是一個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女。

    看照片,這女孩子很漂亮,名字也很美,叫餘秋月。

    高山流水遇知音,平湖秋月覓佳人。

    可惜了,這麼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

    我暗歎口氣,離開了火葬場。

    回到家後,我把這些事告訴了馬叔,他聽後默默無語,只是罵了一句娘。

    “他媽的,他都敢死,卻不敢活,老子這筆買賣算是做虧了。”

    是啊,他都敢死,卻不敢活。

    可是在這人世間,又有多少人像鄭鵬一樣,明明死不起活不起,卻還在爲了責任二字,咬着牙堅持呢?

    這一刻,我忽然又想起了潘迎瑩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這人間太累,下一世,不來也罷。”

    鄭鵬現在已經死了,可蔣豔和兩個嬰靈還在,那個紙房子也在。

    於是馬叔就在屋子裏擺了個小小的法壇,晚上天黑之後,做法招魂,硬把鄭鵬的魂魄給拘來了。

    他的一魂一魄本來就在這,所以幾乎沒什麼難度,分分鐘就搞定了。

    然後我們兩個趁着夜色,開上車,跑到郊外一個土地廟,把那個紙房子燒掉了,然後又燒了一些元寶和往生咒。

    馬叔別出心裁,還親自用紅紙做了兩套衣服,一起燒了。

    我明白馬叔這樣做的用意,從此以後,鄭鵬就可以和蔣豔,還有那兩個孩子,一起在房子裏生活了。

    有了那兩套紅紙做的衣服,就能當新郎新娘了。

    不得不說,這個結局雖然讓人唏噓,但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了。

    馬叔說,鄭鵬這小子倒也不虧,死了還他媽有老婆孩子,而且現在房子也有了,錢也有了,比活着舒服多了。

    最倒黴的就是我們倆,又搭工又搭料,還大半夜跑了一趟土地廟。

    鄭鵬到底會不會比活着時候舒服,我也不知道,但他現在總算是給了蔣豔和孩子一個交代。

    這天晚上,我照例在堂口前打坐。

    但我誰也沒跟誰溝通,而是一個人靜靜的想這些事,想人生,想生死,想過去,想未來。

    想着想着,不知爲什麼,我腦海裏忽然閃現了一個慘白慘白的臉孔。

    是個很年輕的女孩,看着還有點眼熟。

    當時在我腦海裏的那張臉,非常非常的清晰,我明明閉着眼睛,但那張臉清晰的就像我在看照片一樣。

    這種事以前從來沒有過,我心裏一驚,隨後就反應過來了。

    這不就是白天在火葬場,骨灰盒照片上看到的那個女孩嗎?

    我還記得她的名字:餘秋月。

    可是,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

    “你是誰,爲什麼來找我?”

    我在心裏問道。

    連續追問幾遍,她才終於有了迴應。

    “我有冤,求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