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我娘是你砸死的?”白文林大聲質問。

    葉招娣被搖晃的回神,看見白文林近在咫尺的臉,又看了一眼四周人的神色,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砸死你娘了,我剛剛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無法控制自己說的話,就好像被鬼上身一樣……”

    她試圖狡辯,可白文林一雙眼睛緊緊鎖定着她。

    那雙眼和遺像上婆婆的眼睛一模一樣,讓她心懼。

    葉招娣垂下眼睛不敢和白文林對視:“你娶我那天發過的誓你還記得嗎?你說了要好好待我,不會對我發脾氣,不會吼我的,可你現在卻這般抓着我做什麼?”

    往日畫面浮現,白文林下意識收手。

    葉招娣頓時長呼出一口氣,就要站起身。

    可不知道怎麼的,她的裙襬像是被人拽住了似的,她身子一歪,再次噗通摔倒在地。

    放在棺木前的遺像,掉落在地,正對着她。

    遺像的雙眼赫然有血淚流出。

    “啊——”

    葉招娣慘叫起來。

    “血!遺像上有血!她來找我了,她來找我了!”

    聽見她指着遺像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所有人低頭去看遺像,卻發現遺像依舊是原來的樣子,並沒有什麼血。

    原本就對葉招娣印象不好的人頓時心裏冒出一陣猜測。

    之前議論的兩個嬸子,也旁敲側擊的對白文林道:“文林啊,要不你仔細問問你這婆娘,怎麼看見你孃的遺像怕成這個樣子,難不成真的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了?”

    “就是啊,先前說什麼砸死誰,現在又對着遺像說有血,這哪有血?我們咋就沒瞧見血,怕不是慧嬸子不是意外摔死的,而是有人……”

    後面的話,白文林知道是什麼意思。

    葉招娣的表現實在是讓人疑心。

    “祖母,爲啥葉嬸嬸袖子裏掉出來一塊姜啊?”顏窩突然指着葉招娣袖口邊的姜塊兒問道。

    祖母瞥了那塊兒姜一眼,有些鄙夷的撇撇嘴,朝她招了招手,“窩窩,過來。”

    白文林此刻也看見了姜塊兒,再看葉招娣紅紅的眼眶,眸子愈發冰冷。

    因爲哭不出來,所以用姜塗抹眼睛?

    “往日裏,你就總是言語頂撞我娘,說她苛待你,看不起你的出身對你不好,我想着你的身世,對你耳根軟幾分,沒想到今日倒是讓我知道你居然還有這幅面孔!”

    說着,白文林一步上前,把姜塊兒一腳踢飛。

    白文林幾步上前,再次抓住葉招娣的脖子,“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我娘到底怎麼死的?!”

    這時候,掉落在地的遺像,詭異的顫動起來。

    燭火搖曳,白紙幡被吹的嘩嘩作響,風沙入眼,靈堂中不少人都閉上了眼睛。

    那遺像詭異無比,

    好似伸出兩隻青黑粗糙的手臂,在地面爬行,帶着木板朝葉招娣一點、一點的靠近。

    葉招娣此刻狀態是又恐懼又色厲內荏。

    “死老太婆,死了就死了怎麼還纏着我,要怪就怪你藏着銀兩不給我用,在地上灑點油,你就摔昏過去了,可惜流了那麼多血還沒死成,還喊我救你,我只好找塊石頭直接把你砸死!哈哈哈……真是解恨!”

    “你死不瞑目是吧?你還嚇我是吧?”

    “你放心,我已經在枕頭下準備好毒藥,我會殺了你兒子去陪你!等殺了你兒子,我就能去鎮上做張管事的貴妾了,哈哈哈,我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窮的只能啃菜根的破地方!”

    靈堂中,燭火徐徐燃燒,白幡停止拂動。

    遺像依舊在地面安安靜靜的躺着。

    就在剛剛,所有人都聽見了葉招娣的話。

    白文林氣的青筋暴出,捏住葉招娣的手,把招娣猛地砸了出去。

    “你這個毒婦!!!”

    白文林憤雙眼裏滿是血絲,像是喪失了所有理智,嘶吼着衝向葉招娣:“我殺了你!替我娘報仇!”

    “文林,冷靜,你冷靜啊。”好在舅舅顏忠宴反應了過來,一把上前拉住他。

    可白文林的力氣大,舅舅硬是又喊了兩個人幫忙,才把白文林攔住了。

    其中一個婦人反應過來,推了推自家男人,“昆兒哥他爹,你去把村正喊來,這謀財害命的事要讓他親耳聽聽,然後叫人綁了送官!”

    那面向敦厚的漢子頓時跑出堂屋,衝了出去。

    ……

    顏窩揉了揉眼睛,在牀上愣愣的看了自己小爪爪,好一會兒纔回過神。

    對哦,她變成了小奶娃了。

    不管如何,這件事既成了事實,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首先要從改變家庭環境開始,比如喫的、穿的,用的……之後再談其他的。

    磨蹭了好久才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她立馬看見院子里正小聲說話的祖母、舅舅和白文林三人。

    “呀,我家窩窩醒了啊。”

    祖母第一個發現她,一臉慈愛的上前把她抱起。

    “祖母的小心肝兒啊,才睡醒的時候這小臉兒跟水蜜桃似的白裏透紅,祖母看着就想捏,窩窩,祖母就捏一下,就捏一下好不好?”

    窩窩豎起一根手指頭,奶呼呼的道:“那,就一下唷。”

    一句話說完,老太太已經把手放在她肉嘟嘟的腮幫子上愛不釋手的捏了好幾下了。

    “……”明白了,可愛是原罪。

    走到原處坐下。

    顏窩這才發現舅舅仍舊在和白文林說話,喪禮後的白文林整個人瘦了一圈,憔悴的很,眼睛裏滿是血絲。

    他伸手摸了摸窩窩的腦袋,聲音啞的和公鴨嗓似的:“窩窩,謝謝你畫的遺像,若沒有那遺像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娘是被害死的,我就是個不孝的兒子。”

    窩窩坐在柳曼懷裏,小屁股挪了個舒服的姿勢,眨巴着大眼睛,似乎也想要伸手去摸白文林的頭,結果小胳膊太短,伸了兩下碰不到,才縮了回來。

    “文林叔不要傷心,慧奶奶不願意看見你哭鼻子呢。”

    “是,窩窩說得對。”白文林勉強笑了一下。

    舅舅顏忠宴伸手在白文林的肩膀上拍了拍,神祕兮兮的壓低聲音。

    “你是不知道我這侄女有多特殊,她從小就能看見那種東西,所以經常半夜嚇醒就大哭大鬧,我們家本就是做棺材生意的,大概這小傢伙長得討喜,那些死了的長輩都喜歡去她眼前晃盪……哎喲、”

    舅舅一句話還沒說完,腦瓜子就捱了祖母結結實實一巴掌。

    “你給我閉嘴!”

    舅舅捂着頭,委屈巴巴的開口:

    “娘,我就是覺得咱家窩窩不一樣,你看誰家孩子能把遺像畫的那麼真的?

    她才三歲啊!

    還有,

    我們帶着窩窩上門的時候,慧嬸子已經穿好了新的壽衣,你再看窩窩畫的遺像上那穿的是什麼衣服,是出事時穿的那一身……”

    祖母手中動作一頓,再次啪啪打了舅舅好幾下:“你還說,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在邊上瞧見聽得真真切切的白文林卻是猛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