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裏裝着的是雞骨頭和魚骨頭。
門口的小黑不知何時仰起頭，歡快的衝她搖尾巴。
顏窩蹲下身，把碗直接放在地上，伸手摸着小黑的腦袋，語氣寵溺：“我實在是好奇吖，你在三山村的那個寺廟裏到底吞了什麼東西，怎麼現在家裏餵你的東西你都不肯吃了？”
小黑低着頭，啃着碗裏的東西，骨頭咬得嘎吱響。
顏窩是知道小黑的牙口有多鋒利的，當初在地下青銅宮殿，丟過去的任何東西都能被他瞬間咬碎，而一些食物則是會被它一口吞入腹中，甚至嚼都不會嚼就吞了。
現在把骨頭咬得嘎吱響，這分明就是心虛了。
“你爲何會被鎮壓在水下我不管，可你現在喫着我顏家的東西，就必須給我顏家賣命！顏家不止是我顏窩，我祖母、嬸嬸、舅舅、我哥哥，全都是顏家人！你自己掂量！記住，這是我第二次警告！事不過三！”
小黑狗頓時心虛的埋頭在狗碗裏啃。
顏窩瞥了一眼它圓潤的肚子，手腕上的青銅鎖鏈嘩啦作響，圓形的尖錐似乎朝着它的肚子指了指，險些把小黑狗嚇尿了。
它再也顧不得把頭埋下了。
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咬着尾巴，“嗷嗚”了好幾聲，眼裏都是祈求。
顏窩的小腳丫似乎是蹲麻了，輕輕把一條腿伸直，吹了吹，故意露出腳上的紅繡鞋：“我祖母告訴我三山村廟宇後面那具陰屍，這紅色繡鞋就如此不簡單，那陰屍肯定已經生了靈智，一定會來找我，到時候你以爲吞噬了重要東西的你能跑得掉。”
黑色小狗的眼神裏露出一抹恐懼。
顏窩擡手對着它的腦袋重重呼了一巴掌，把小黑狗拍的一個倒栽蔥，卻不敢吱聲。
“田園犬的品格和靈性都是上等，你真該好好學學。”顏窩丟下一句話，然後離開。
又回到走廊下看着符佑坐了一會兒紙人，期間，文林叔還帶了個人回來，似乎正是小鎮那邊來的，要來買棺材。
於是，祖母和舅舅他們就忙活開了。
一趟生意剛剛交手，接着又來了第二個，第三個……
小鎮到底還是死了十幾個人。
比如那個瘸腿的老漢、那個抱着蘿蔔的婦人、以及那左擁右抱被榨乾靈性的男人等等。
這些人的靈性被直接抽乾了，成爲了巨佛金身的一部分。
和尚身體，巨佛金身消散，可這些人身上的靈性不會迴歸。
顏窩沒想到小鎮上的人還會來顏家買棺材，直到晚上舅舅回來喫飯，才聽他提起，這些人都是孔家推薦來的。
“是的，和尚還未死去的時候，孔小姐的爹孃就從操控中甦醒，知道一些真相的他們，自然會感念我救了小鎮，幫忙介紹幾個聲音也是情理之中。”顏窩心裏喃喃自語着，“或者，他們也知道孔小姐在我這裏？”
家裏的人一時間都忙了起來。
建新房子的事情只好放在一邊。
舊的棺材賣出去十幾口之後，院子霎時就空了很多。
喫晚飯的時候，舅舅和文林叔喫過飯又去了鎮上，祖母倒是送去一些白物後就沒在出門。
“窩窩，我聽你舅舅說好多人來找你去幫忙整理屍體遺容，你嫌棄價格低，所以沒去？”嬸嬸喫過飯，放下筷子，“那什麼化妝的東西能教教嬸嬸嗎？”
顏窩擡頭，嘴角還沾着一顆飯粒，“嬸嬸你還懷着孕呢，家裏的飯菜都是你做的，已經夠辛苦啦，賺錢養家的事交給窩窩就可以啦。”
白梅伸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家裏本就是做白事，也不必忌諱這些，他要是個堅強的就會安安穩穩降生。比起你舅舅他們做棺扛棺，你說的那個殮妝師已經算是輕鬆的活了，你教教嬸嬸吧，不然嬸嬸每天喫這些飯總覺得不舒坦。”
顏窩思考了一下，“嬸嬸，你真想學？”
“想。”
“很可怕的噢，有的皮膚都沒了是要移植別處的皮膚放過去的，斷掉的地方要縫補上，化妝倒是最簡單的一步了，有時候遇見那種死去好幾天，但是還會突然做起來的情況，我擔心嬸嬸你會害怕……”
顏窩猶豫着，吞吞吐吐的講了一些可能會遇見的情況。
白梅突地想起在三山村遇見的那些大貓、以及圖冊打開、掉出來的孔小姐，自己現在依舊好好地活着。
恐懼的思緒頓時消失。
“沒什麼，嬸嬸會慢慢克服。”
祖母端着一碗湯在喝，眸子垂着，也不知道什麼看法。
顏窩只好點點頭：“好吧，嬸嬸要學，我交給你就是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去鎮上有屍體的時候我在給嬸嬸講解。”
白梅頓時喜笑顏開，放在肚子上的手移開，拿着筷子給顏窩剝了一大塊的魚肉。
完犢子，最後一塊魚肉又沒了。
顏窩美滋滋的喫着，碗裏的東西，是不是炫耀的瞥顏酒一眼，氣的顏酒直接端起醋溜魚碗，把裏面的作料全部剝在碗裏。
“你以爲我搶不過你嗎，我是哥哥，所以才讓着你的。”
用筷子攪拌了幾下碗裏的米飯，他大口大口的拋着碗裏的飯，滿臉享受。
……
喫過飯，顏窩給自己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
水溫太熱讓她冒汗，所以打算在院子裏涼一會兒。
沒想到符佑竟拿了帕子給她擦着頭髮，動作輕柔，一遍又一遍，等着她的頭髮乾爽後纔開口：“這時候最容易受涼，快些回屋睡吧。”
顏窩回頭瞧他語氣認真，不知道怎麼的想起他把紙人丟入火盆的狠厲，聽話的進了屋。
一閉上眼。
顏窩就看見了自己識海空間裏的那個藍色的水球。
那是他在太陰學院二階鬼語者那裏得到的能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當時她被令牌一下子砸暈過去，醒來後就在家裏了，應該是兜帽婆婆把她帶出太陰學院的寶庫，又給她送了回來。
一想到這點顏窩還有些臉熱，畢竟她現在可頂着“太陰學院第一”“佛門之敵”的名頭。
這就好比考試拿了第一的人，上臺拿個“獎狀”，結果下臺的時候直接一腳踩空，摔了個跟頭，……丟死人了。
“還不知道這個獎勵是什麼，還是等明天去太陰學院問問師父。”
正當顏窩這般想着的時候。
顏窩發現那個藍色的水球裏出現一幅畫面。
……顏酒坐在一處柔軟潔白的軟椅之中，祖母端着一個碗，一臉慈愛的喂他喫東西：小酒，你多喫些，不必給你妹妹留，那丫頭片子喫再多都不長肉，你的腰間長得那些肉都是祖母的偏愛。
在一側。
嬸嬸穿針引線，正在繡着一件男童的長袍，隨着祖母說完話，她就站起身，把長袍抖了抖。
“新衣服做好了，小酒快過來試一試合不合適。哎呀，你身上這件就別管了，你脫下來的舊衣服就給你妹妹穿吧，反正她還小，穿你的舊衣服剛好合適。”
等顏酒穿上嬸嬸遞出的新衣，舅舅在一側高興的鼓掌。
“唔，我顏家男兒，就是這般，長得圓潤討喜纔是正道，你妹妹那小身板比起你還差了些。”
文林叔正是正從外面扛着一隻鹿踏入房間，“呀，這是誰家小子啊，長得真俊，村裏的小姑娘們以後都要圍着你轉了。”
順着這場景往下看，裏面還有符佑。
符佑即便是在這畫面中也是雅緻淡然的，只是也認錯似的低頭：“我以後不和你搶魚肉了。”
看到這一切，顏酒哪裏還不明白這個藍色水球中出現的，是哥哥顏酒的夢境。
這熊孩子看她受寵，竟然羨慕成這樣。
顏窩裂開嘴“哎嘿嘿”的笑了起來，像個十足的大反派。
不欺負哥哥的妹妹不是好妹妹。
顏窩決定，偏要他做夢也要被自己壓一頭。
顏窩心裏冒出這想法，身子消散，果真出現在夢境中。
一樣的臉蛋兒，一樣剔透的眸子，一樣的萌的可愛。
只一個念頭閃過。
圍着顏酒幾人轉過身，齊齊眼睛冒光，立馬圍上前。
“我家窩窩沒喫是吧，正好，你哥哥喫的都是雞湯裏的邊角料，雞胸肉，祖母給你偷偷藏了大雞腿，這就去給你盛……”
“窩窩，嬸嬸給你繡了九條春季的裙子，本來要給你做十條的，可這最後一匹布料顏色不耐看，有些暗沉，就給你哥哥做了，別的都在櫃子裏，嬸嬸去拿給你試試。”
“窩窩，文林叔出去打獵，抓到一隻小兔子，你要養着嗎？”
符佑輕輕掃了顏窩一眼，走上前，“你還喜歡喫什麼，告訴我。”
先前受寵的熊孩子顏酒，不知道這是夢境，以爲是真實的。可這前後對比的落差，讓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顏窩，你欺辱人，我是你哥哥!”
顏窩沒回應他。
因爲在夢境來說，這完全就是美夢和噩夢的轉換。
當這個美夢變成噩夢的一刻，顏窩發現自己的太陰之力……好似漲了一截。
雖然不明顯，但的確是漲了一截。
這只是一個幼童的夢境，若是其他人的……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顏窩的眼睛亮的如同星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