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晏璃在外面被人欺負了,嘲諷了,他們也從不護着。
後來慢慢的,晏璃就不再出府,只待在自己一方小院裏,安安靜靜等待着未知的命運。
誰曾想,太子退了個婚事,居然把她又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原本慕修寒只想讓晏璃自己吞下這份被冤枉的屈辱,乖乖退了婚,過一段時間到了婚期,他把姜家嫡女姜靜月娶進東宮做太子妃,這件事就算圓滿結束。
誰知道姜家不依不饒地對晏璃動手,還驚動了父皇,不但連累慕修寒受了責罰,讓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大婚都憋憋屈屈,連個像樣的儀式都沒有,還讓他受了這麼重的責罰。
慕修寒轉頭看着形容狼狽的姜靜月,見她臉色蒼白憔悴,肌膚乾燥,往日嬌豔的脣瓣也乾澀起了皮,哪還有半分溫婉可人的模樣?
厭惡感油然而生。
“太子殿下?”姜靜月察覺到他的目光注視,轉過頭,見他表情陰鷙,有些不安地開口,“怎……怎麼了?”
慕修寒收回目光,態度冷漠:“沒什麼。”
姜靜月心頭一悸,握着毛筆的手驀地攥緊。
……
晏璃的影響力不但慕修寒沒想到,姜家同樣沒想到。
自從晏璃被皇上帶進宮,姜靜月次日也被接進宮之後,羅氏每天託人打聽女兒在宮裏的情況,原本以爲就算成親沒那麼隆重,但事後宮中定然會有旨意賜下,然而幾天過去了,什麼都沒有,一切風平浪靜。
羅氏心裏的不安一直在加深,每天追着姜雲鳴打探消息。
但姜家最容易打探消息的人其實是姜太傅,他位列三公,每日上朝都站在最前列,只是太傅沒有實權,他大多時候都只是安靜地聽着皇上和各部大臣議事,但這並不妨礙他判斷皇上當日的心情。
連續數日上朝沒見到太子,姜太傅心裏已經有了幾分不太好的預感,第一天他以爲太子新婚所以休朝,硬壓着擔心沒有開口多問,第二天皇上心情不太好,他低眉垂眼沒開口,第三天以爲太子會帶着太子妃回門,所以也沒多問。
然而下朝回家之後發現府裏靜悄悄的,才知道根本沒有回門一事。
而且這幾日宮裏一點喜氣都沒有,平靜得就像婚事根本不存在一樣,每天上朝下朝,姜太傅不經意間總會察覺到同僚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樣,他以爲是晏璃一事引起,到了第四天才得知,太子和太子妃被皇上責令每日去鳳儀宮請安,還要在鳳儀宮跪抄經書,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姜太傅心下不由一沉。
回府之後,他心情陰鬱地坐在書房,姜雲鳴和羅氏前來詢問,才得知女兒過得並不好,羅氏冷冷咬牙:“一定是晏璃那個禍害在皇上面前挑撥。”
“父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姜雲鳴皺眉,“靜月受幾天罰事小,萬一讓皇上厭惡了姜家,那可就事大了呀。”
當務之急是讓皇上消了氣,否則……
“明日我去跟皇上請罪,順便把晏璃接回來。”姜太傅說着,擡頭看了眼羅氏,“你們以後對晏璃也好點,多哄着些,她若能去皇上面前開口,皇上興許就能早些消了氣。”
羅氏聞言,心裏下意識地生出厭惡,隨即想到那日晏璃發瘋的一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小賤人不知突然哪來的力氣,竟打得那麼多下人毫無招架之力,連她都差點死在那小賤人手裏……如今還要她去跟晏璃陪笑臉?
羅氏陰冷地想着,等靜月成了皇后,看那小賤人怎麼死。
姜太傅坐了一會兒,心裏不安,很快起身吩咐:“備車,我現在就進宮請罪。”
姜雲鳴忙說道:“父親,我跟您一起去?”
“不用。”
姜太傅往外走去,很快坐着馬車進宮,一路抵達御書房。
昭成帝正在御書房批閱着奏摺,聽聞姜太傅求見,只平靜吩咐:“讓太傅進來。”
“是。”
姜太傅一進御書房就跪了下來:“老臣慚愧,無顏面對聖上。”
“太傅請起吧。”昭成帝看了他一眼,轉頭命道:“給太傅賜座。”
“老臣不敢。”姜太傅推辭,“老臣愧對皇上信任,心中羞愧自責,還望皇上恕罪。”
昭成帝放下奏摺,淡淡說道:“朕記得以前叮囑過太傅,讓太傅好好照看晏璃。”
“是。”姜太傅俯身,“老臣一直把晏璃當做親孫女兒照看,對她跟靜月一樣要求嚴格,事情發生時,臣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才做出愚蠢的決定,臣愧對皇上信任,愧疚故去的儀兒。”
提到姜儀,昭成帝面上也浮現複雜之色,他看着眼前這位老者,有個真相幾乎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
姜太傅語帶愧疚:“臣想把晏璃接回去,好好補償她。”
補償?
昭成帝並不相信姜家會給她什麼補償,晏璃在姜家被潑髒水,這件事中太子是知情者,姜雲鳴和羅氏是主使者,姜太傅也絕不可能無辜。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心裏清楚。
但晏璃到底在姜家長大,晏璃的母親姜儀是眼前這位太傅大人的親女兒,血緣關係抹煞不了。
況且,晏璃住在宮裏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昭成帝沉吟,若他們願意善待晏璃,放晏璃回去也不是不行,他可以給他們一次機會,看看姜家接下來的表現。
“晏璃這兩天傷勢好轉了不少,讓她再在宮裏住兩天,多調養幾日。”昭成帝淡淡說道,“若是她願意,就月底再回去。”
“是。”姜太傅鬆了一口氣,躬身應下,“多謝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