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書來到謝雁歸身旁,低聲勸着她。
他們都能夠明白謝雁歸心中的傷痛,她是由謝姮一手帶大的。
可就在三天前,她死在了謝雁歸面前。
因着是從城牆上跳下,屍身完全不成樣子,若非有荀老幫忙,予書根本不敢說要帶謝雁歸去看這樣的話。
喫下予書手裏的護心丹,謝雁歸與她來到了安置謝姮棺槨的地方。
爲了將屍身修復以及保存好,周謹一直沒有休息,好不容易纔把荀老需要的東西找齊。
“姑娘,乾安老王爺回來了,郡主讓我告訴您,當年之事就要有結果了。”
“我知道您心中傷痛,但娘娘必然希望您能好好的。”
陪着謝雁歸來到棺槨前,予書仍在勸着。
“你出去吧。”謝雁歸語氣淡淡。
“姑娘……”
“出去吧,我自己跟姑母待一會。”
予書無奈,只好退了出去。
周謹站在帳外,因接連幾日的勞累,臉色很不好。
“姑爺,姑娘她……”
“我知道的,這件事本就怪我。”若他能夠敏銳些,或許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他答應謝雁歸要保護好姑母的,是他沒有做到,她應該怪他。
“姑爺,您並沒有錯,姑娘也絕對不是真心怪您。”瞧着周謹眼下的烏青,予書翻找出安神丸,“您快去歇一歇吧。”
“沒事。”周謹擺了擺手。
夫妻倆都是這樣的性子,予書也知道勸說無用,只好跟他一樣守在帳外。
直到天色黑下來,謝雁歸還沒出來,予書查看過幾次,確定她沒有暈過去。
“雁歸呢!我聽說她醒了?”安陽來到城外,瞧見周謹跟予書,開口問道。
“郡主,麻煩您勸勸我家姑娘吧。”予書指了指帳內。
“放心吧。”安陽點頭,轉頭去看周謹,“你這臉色太難看了,趕緊去休息!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任何人倒下,雁歸這邊有我。”
“有勞郡主。”衝着安陽拱了拱手,看着她進到帳中,周謹喫下安神丸跟護心丹,去到一旁帳中休息。
安陽來到謝雁歸身邊時,看到的神情有些麻木。
“雁歸,我來了。”她低低說了一聲,拿起一摞紙跪在謝雁歸身旁,“我陪你一起。”
聽到聲音,謝雁歸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仍然神情麻木。
“我知道你心中太過傷痛,所以纔會如此,可逝者已逝,姑母一定不希望你這樣。”
“你現在不想說話也沒關係,聽我說一說吧。”
“祖父回來了,在大殿之上拍了板,無論是當年靖羽軍還是謝家,又或者先太子的事,連娘娘在城牆之上說的,都要調查分明。”
“這幾日,宮裏出了不少事,予棋呈上了幾份證據,能夠證實娘娘說的都是真的,我……我沒跟你商量,就把那些東西交給了調查此事的景尚書等人。”
“按照如今的進展,娘娘的頭七之日,大概就是最後的定奪了,所以雁歸,你不能倒下去,在那樣的時候,需要你在跟前。”
“我想,娘娘定然也希望,在一切大白於天下的時候,能有謝家的人在,對吧?”
安陽稍稍鬆了口氣,將她抱住,輕輕拍着後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懷中的人輕聲哽咽,隨即聲音越來越大,嚎啕之聲從帳內傳出,帳外的予書也忍不住拭淚。
纔剛醒來,謝雁歸的身子虛得緊,又跪了許久,她哭着哭着,漸漸沒了聲音。
予書趕忙從帳外進來,確定只是太虛弱而暈倒,這才鬆了口氣,請安陽幫忙送回帳中。
“我回去一趟,然後再過來,這幾天我都會陪着她的,等過兩天去殿上,我也會陪在她身邊,就勞煩你準備些適合攜帶的藥丸,我怕她撐不住。”
這幾日救治謝雁歸時,安陽不止一次來過,知道她的情況。
“多謝郡主。”
安陽點點頭,坐馬車回到城中。
老王爺正在府上,見她從外面回來,就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
“人怎麼樣了?”
“身子虛得緊,哭暈過去了。”安陽嘆了口氣,乖巧坐到老王爺身邊。
“哭出來就好,怕就怕那孩子不哭,堵在心裏纔要出大事呢。”
嘆了口氣,老王爺不由得想到謝姮,又一次嘆氣,“謝姮那孩子,也實在是想不開,怎麼就……”
“祖父,謝家姑母這些年……實在是太苦了。”
從當年發現自己身上的問題,到懷疑真相,再到一點點小心謹慎弄清真相,可想而知,她這些年是怎樣的如履薄冰。
哪怕她是謝家這一代最聰慧的孩子,更是白鷺山大儒的關門弟子,可她被困在深宮,又伴着那樣的人,她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
她只能用時間來籌謀,一方面更加穩妥,另一方面也要保證謝雁歸可以成長,身邊的人再不會死去。
她以自己的犧牲,換來了今日的翎羽將軍,更在靖羽軍、謝家與先太子的事情上,做了最後一筆最大的助力。
她以她的死,爲這些事最後的落幕,畫下了開端的一筆。
“可能於她而言,這纔是真正的解脫。安陽啊,這件事情之後,你有什麼打算?是不是也該放下心中執念?”
當初不止謝姮懷疑遼北之事,安陽也曾懷疑過,並且暗中調查,最終被老王爺制止。
這些年,她一直無法放下心中的愛人,很大程度也源於當年無法探求真相的執念。
可這一次,有老王爺壓陣,有許許多多令明德帝再不能辯白的證據,當年的一切,該畫上句號了。
“我聽說秋獵之時,那紀家小子對你很是心悅。”
“祖父。”安陽打斷了他,“一切等到結束後再說吧,我現在不想想其他,而且……”
她伸手摩挲着脖子上戴着的東西,“有些事,不是時間可以解決的。”
老王爺搖了搖頭,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不再多說。
——
幾日後,大殿之上,黔南老王爺坐於下方,朝臣們分立兩側,衝着上首的明德帝行禮。
短短几天時間,他彷彿被時間光顧,鬚髮皆白,看上去猶如老叟一般。
有宮人站在他身旁,衝着殿外傳喚,“陛下有令,傳翎羽將軍謝雁歸上殿!”
「嗯……謝姮的死,算是從一開始就定下的,尤其是在雲瀾也就是容安死後,這一筆也就更明確,對她來說,的確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