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微瀾下牀的動作一頓，兩隻手扶着牀沿，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老爺子只是太害怕少爺出事了。”秀姐解釋，“他不是存心針對你。”
“我知道。”楚微瀾淡淡的笑了起來，“秀姐，這裏有我的衣服嗎？”
“有，我給您準備了。”秀姐說着，轉身去給她拿衣服。
VIP病房還有浴室，楚微瀾簡單的衝了個澡，洗去身上黏膩的汗水，最後換上乾淨的衣服。
鏡子裏的她總算多了幾分生氣。
“少夫人，您要不要再喫點什麼？”秀姐問她。
楚微瀾搖了搖頭：“我去看衍錚。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說服老爺子的。”
秀姐見她態度堅決，只好隨她去了。
……
季衍錚的病房在六樓。
楚微瀾從電梯裏走出來，就被兩名保鏢給攔住了。
“這一層不許進。”保鏢說着，看起來並不認得她。
楚微瀾很平靜的看着他們：“我是衍錚的妻子，麻煩你轉告老爺子，我有辦法讓衍錚醒過來。”
兩人臉色一變，交換一個眼神後，其中一人轉身去了老爺子的房間。
又過了幾分鐘，靳叔走了過來，對她微笑：“少夫人，董事長請您進去。”
楚微瀾笑着對他頷首。
靳叔微微有些驚訝。幾天不見，少夫人看起來消瘦了許多，但是精神氣也比那天好多了。
楚微瀾走進老爺子的房間，老爺子依然坐在書桌後面，他正在處理公務，披着一件外套，不時的輕咳一聲，看起來異常的憔悴。
聽到腳步聲，老爺子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坐。”他說着，又咳了一聲。
“紀老先生，您要保重身體。”楚微瀾盡力不讓自己愧疚，然後在他的對面坐下，“衍錚現在怎麼樣了？”
“醫生說，他的各項指標都正常，按道理早該醒了，但不知道爲何遲遲未醒。”老爺子說着，眼裏多了一層水光，“如果他再醒不過來，說不定會成爲植物人，甚至……更嚴重……”
楚微瀾聽的心尖揪痛，她情不自禁的扣緊了雙手，讓指甲狠狠的掐入手心。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楚微瀾輕聲說着，“醫生應該允許家屬探視了吧？”
“你不行。”老爺子想也不想的拒絕。
“我現在很好，我不會傷害衍錚的。”楚微瀾依然平靜，“您如果不放心，可以把我的手腳都綁起來，或者讓人押着我進去，隨便您怎麼做，只要能讓您放心。我只是想跟衍錚說說話。他遲遲未醒，說不定是在等我。”
老爺子的臉色沉了下來，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我只有這一個請求。”楚微瀾說着，強忍着流淚的衝動，“我只想見他一面，出來以後，我就在離婚協議書上面簽字。以後我也會自覺的遠遠離開他，您放心。”
老爺子沉默了許久，終於點頭答應了。
……
看到躺在牀上的男人，楚微瀾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季衍錚這幾天都靠葡萄糖水維持着生命，所以他看起來明顯瘦了一圈，但即使如此，男人的身體依然高大挺拔，襯得病牀狹窄逼仄。
楚微瀾走到病牀邊坐下，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他的手——老爺子最終還是沒有綁住她。
她在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悲傷，更不要自責，可是一看到男人安靜而蒼白的臉龐，心底的情緒就根本控制不住。她不得不仰頭看着天花板，把眼淚狠狠的逼了回去。
好一會兒她才冷靜下來，明知他看不到，她依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擡起男人修長蒼白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衍錚，你昏迷的這幾天，我也病了一場。”她輕聲說着，“我發燒了，一直在昏睡，我還夢到了很多事，那些內容斷斷續續，光怪陸離，我已經不太記得內容了，但是我記得我在跑，我在害怕，我在逃避。我好像從小就是個膽小鬼，不敢面對，所以我纔會創造另一個人格出來，現在也是如此。一想到你有可能醒不過來，我就怕死了。”
“但是後來我夢到了你，你讓我別怕，你讓我相信你。”楚微瀾說着哽咽了一下，“然後我就沒那麼害怕了，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而且你愛我啊，雖然你永遠也不肯承認，但是我不管，我現在已經認定了。”
牀上的男人依然安靜的沉睡，沒有任何反應。
楚微瀾繼續說着：“但現在，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等你醒來，爺爺可能會把離婚協議書拿給你，也許你會很生氣，但是……”
楚微瀾哽咽到說不下去，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繼續說道，“但是，你一定明白我爲什麼會這麼做。我也不捨得，非常非常不捨得。所以，我只能自私的要求你，在我病好之前，不要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不要……”
說到這裏，她的眼淚到底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滾燙的淚水一滴滴落在男人的掌心。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穩定了情緒。
她用袖口擦了擦男人手心裏的眼淚，然後小心的把他的手放了回去，接着她站起來，俯身抵着男人的額頭。
“衍錚，我該走了。”她低低的說着，“你能不能……睜開眼睛看看我？”
話音落下的同時，窗外響起了颳風聲。
然而牀上的男人依然毫無動靜，期待中的奇蹟並沒有發生。
楚微瀾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來，嘴角凝起了一抹自嘲而苦澀的笑容。
她還想再等一會兒，但是護士進來，告訴她探視時間已到。
楚微瀾只能離開，但是她並未注意到，走出病房的一瞬間，男人的手輕輕動了一下。
……
楚微瀾回到老爺子的房間的時候，一份嶄新的離婚協議書已經擺在了她的面前。
她拿着筆，眼圈泛紅，卻遲遲沒有簽下自己的名字。
“你對條款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老爺子沉聲問道。
楚微瀾苦澀一笑，輕輕搖頭，終於落筆開始寫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