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被風雨侵蝕的墓碑，他眼裏漫上一層水漾波紋。
夜九玄伸手摸着冰涼的墓碑，緩緩撫\/摸着上面刻着的字，每一筆每一畫都很輕很慢。
就像在感受着母親的撫\/摸着一樣。
他如此脆弱的模樣看得讓人心疼，少年一戰成名，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保家衛國的重任。
如今的海晏河清，都是他用自己的血換回來的。
雲綰月突然有些心疼他，要知道那時他才十幾歲，還是個孩子呢。
“九爺，你還有我。”她伸手抱住夜九玄，將他擁入懷裏。
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溫度來溫暖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他永永沒有出聲，可是雲綰月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臂在不斷收力。
像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壓制自己的情緒。
他就連哭，都是壓抑的。
因爲身處高位，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到限\/制。
開心時他不能放肆的笑，傷心時他只能把傷痛埋在心裏。
許久，雲綰月感覺腕上一涼，她不由的低頭一看，只見她纖細的手腕上多了一枚鐲子。
她神色一怔：“這是？”
“這是我母妃生前唯一留下的東西。”夜九玄道。
雲綰月一聽急忙把鐲子要褪下來，卻被夜九玄攔住了：“你既已經在她的墳前磕了頭，還想要賴賬嗎？”
他的眼裏滿是得逞的笑意，雲綰月這才明白過來他爲什麼要讓自己陪着上山。
原來，他早就有了打算。
雲綰月雖然有些生氣他的小計謀，可鐲子畢竟貴重，又是他母妃的遺物，她不能要。
“我不賴賬，只是這鐲子我拿着不合適。”
“再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了。”夜九玄笑道，他看雲綰月的眼神一片炙\/熱，燙的人心尖發顫。
雲綰月沒有再堅持，把鐲子留了下來。
兩人坐在山頂看着遠處的風景，一派恬靜歲月靜好的模樣。
雲綰月摸着腕上的鐲子，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
若是時光能永遠定格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突然，她摸着鐲子的手停了下來。
夜九玄看她神情古怪，不由的問道：“怎麼了？”
雲綰月將鐲子對準陽光，透過光影她看到了裏面有團陰影，夜九玄的臉上也露出詫異的神色：“這是什麼？”
鐲子是鎏金翡翠的，從外表看不出什麼。
雲綰月把鐲子摘下來，再次仔細辨認，倒吸一口涼氣。
這鐲子裏的這才陰影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有人刻意加進去的。
“若想知道這裏的東西，就必須破開鐲子。”她對着夜九玄道。
夜九玄的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握着鐲子的手微微用力，他有些猶豫。
畢竟這是母妃留下來的遺物，一旦損毀就再也沒有了。
可是這團陰影很可疑，若不是雲綰月偶然發現，說不定這個祕密就永遠發現不了。
雲綰月又問道：“貴妃生前可有什麼異樣？”
夜九玄想了想，說道：“那時我還很小，只知道她身體不好，總是臥病在牀，見我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太醫查不出來，多少湯藥下去都不起作用。”
夜九玄說着突然看向雲綰月，他的瞳孔劇烈的顫\/抖着：“你是說，母妃的病跟這個鐲子有關？”
“我不敢肯定，但這裏面的陰影真的很可疑。”
夜九玄拿過鐲子深吸口氣，微微用力，鐲子裂成了兩半。
裏面的東西掉了出來，雲綰月伸手接住。
是一塊灰色的東西，味道有些刺鼻。
她細細聞了一下，倏然瞪大了眼睛：“這是多種劇毒混合而成的毒藥，名叫仙人醉，此物藏在鐲子裏如果長年累月的佩戴，就會身體逐漸虛弱，但因爲鐲子小巧毒物所藏不多所以不能立馬置人於死地，可是中毒者的身體卻一天天衰敗下去。”
“中了這樣的毒，會怎麼樣？”夜九玄艱難的問道。
“先是皮膚潰爛，後是眼瞎耳聾，然後內臟會一天天衰敗……”
其實真實情況遠比雲綰月說的要殘忍，中毒者會生不如死，可是太醫卻什麼也查不出來。
她只能一天天的在痛苦中渡過，日日忍受煎熬。
最可怕的是中了仙人醉神智會逐漸消散，六親不認。
可偏偏意識是清醒的，直到最後活活疼死。
只是讓雲綰月不解的是，爲什麼虞貴妃中了仙人醉，還會有人拿神行水害她，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夜九玄握着斷掉的鐲子，眼裏滿是冷意。
他額上青筋盡顯，神情近乎封魔：“爲什麼，爲什麼連我母妃都不放過，她不爭不搶她們還是容不下她，這究是爲什麼？”
最後一句話夜九玄幾乎是怒吼出聲，他徹底失控了。
掌風迸出，四周的草木全都被他摧毀。
夜九玄的怒火幾乎將山頭夷爲平地。
雲綰月的心裏滿是心疼，他睥睨天下，在戰場上從無敵手。
可是在貴妃的事情上，他卻如此無力。
一想到母妃是死在後宮的這些陰謀詭計上，夜九玄就恨不得殺入皇城，讓殺人兇手償命。
可恨他現在站不起來，可恨他現在有心無力。
“啊……”夜九玄的拳頭一拳拳的砸在石頭上，很快他的雙手就血肉模糊了。
雲綰月怕他傷到了自己，不顧一切的抱住了他：“你冷靜點，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我怎麼冷靜，這麼多年我才知道真相，可恨我一直被矇在鼓裏，以爲她真的只是身子不舒服，但我沒有想到她是中了毒，如果早一點發現她是不是還有救？”
夜九玄雙目赤紅幾欲染血，他脆弱又無助的看着雲綰月，內心裏滿是自責。
這樣的結果，比殺了他還難受。
“那時我要去戰場了，臨走時我想要見她一面，我在門外跪了好久好久，可母妃就是不出來見我，爲此我還怨過她，如果我知道她是因爲中了毒，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她。”
夜九玄陷入深深的自責中，雲綰月將他抱在懷裏，努力幫他平復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平靜了。
脆弱彷彿是曇花一現，那個霸氣的九皇叔又回來了。
只是他比以前更加內斂，更加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