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將來一朝有了功名,自己就能求了恩典出宮嫁人。
若只是自己折在宮裏也就罷了,可想起家裏那日日三更起牀讀書的兄弟,她便怎麼也不肯冒險了。
皇爺是個殘暴的。
當年的靖難之役,她縱然還小,可卻也聽老人說起過,那方孝儒還有景清的村裏,可連一雞一犬都沒留啊……
太孫妃的肚子裏,說不準就是皇爺的重長孫……
“娘娘。”喚雲抱着孫氏的腿,聲音有些顫抖:“咱們是絕對瞞不過錦衣衛的,娘娘,咱們得三思而後行啊。”
“再說了,萬一是個女兒,咱們……咱們不就白忙活了嗎?”
她的話倒是讓孫氏理智回籠了一些,對啊,如今是男是女都說不準呢。
自己雖然入宮早,但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瞞過錦衣衛,順利把胡氏的胎落了,那還是非常之艱難的。
孫氏費了好大勁才收拾起自己的心思,扭曲的面龐又溫和起來。
“你起來吧,我只不過是這麼一說,沒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家裏人已經在給你相看人家了,可等你出宮年紀也大了,想找個好的怕是不可能。”
“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將來等你出宮了,我便可以做主,讓你給我兄長當個貴妾。”
“雖然只不過是貴妾而已,但看在我的面子上,兄長和嫂嫂都會對你好的,如何?”
她想把宮女和自己的利益捆綁起來,讓她死心塌地爲自己賣命,卻沒想過人家願不願意當妾。
“娘娘~”喚雲紅着眼:“奴婢…奴婢還是想聽爹孃的話,歸家後爲普通農戶正妻,求娘娘成全。”
好端端的,誰願意當個永遠都不能出頭的妾室呢?
孫氏眼睛一眯,眼底有些厲色,隨後冷笑,不想當妾?
她是主子,喚雲只是奴婢,哪裏由得她想不想?
清明時節雨紛紛,應天府飄着微涼的細雨,朱棣在這天要帶着兒子、孫子們去祭祀天地、憑弔先祖。
太子妃也穿上了那套厚重的吉服,跟着前去拜謁。
景舒因爲有了身孕,所以躲過一劫在東宮躺着啃酸李子。
“太孫妃,孫嬪來了。”
聞言,景舒有些意外,卻又覺得正常,朱瞻基這麼久沒去她那裏,只怕她早就坐不住了吧?
“讓她進來。”
她瞧瞧,這女人想作什麼妖。
因爲有了身孕,所以景舒穿衣非常寬鬆舒適,頭髮也沒怎麼挽,輕輕地散着。
雖然多少有些沒有規矩,卻又顯得莫名的好看。
再加上她前些日子的孕吐,所以非但沒有胖,而且還瘦了許多,看起來更加讓人憐愛了。
“給太孫妃請安。”
孫氏強忍着酸溜溜的心情,給景舒行禮問安。
“安,你找我有事?”
景舒漫不經心地問道,然後又捏了塊酸李子在手裏啃。
孫氏看着她手裏的酸李子心中微動,她輕聲道:“現在的李子,酸的掉牙,沒想到太孫妃卻這麼愛喫。”
“都說酸兒辣女,太孫妃這胎想必是個兒子沒錯了。”
她說話的時候眼瞼下垂,很好地掩飾了眼底的殺意。
景舒不知道她葫蘆裏賣什麼藥的,卻知道她不會盼着自己好,便輕笑道。
“這得看送子娘娘憐惜不憐惜了。”
“若是個女兒,你們怕是還得等幾年。”
“再等幾年,你們年紀也就大了,殿下也會有更年輕貌美的,那你們可就更艱難了。”
她看着孫氏越來越難看的臉,心裏忍不住直樂。
這大概就在古代當正室的好處吧,只要她還是正室,那旁的女人們就根本翻不了天。
要是生了兒子,那家產就是自己親兒子繼承,庶子只能有那麼一小部分,好壞還得看她的心情。
不像在現代,說是一夫一妻,可那些男人還不是該找小三找小三。
若是再弄個私生子出來,還得和原配的兒子享有共同繼承遺產的權利,讓人很是無奈。
“那就祝太孫妃早日誕下貴子了。”孫氏苦笑道:“當年,殿下拉着我的手,幻想着和我有了兒子會如何如何。”
“沒想到,我終究還是沒那個福氣。”
“太孫妃,您知道嗎?我十歲就離開父母入宮,所有的皇孫、郡主私下裏都叫會我聲小嫂嫂。”
“所有宮女還有太監都以爲我會是殿下的太孫妃,就連太子妃也是把我當正經兒媳婦來看的。”
“可一夕之間,這些就全都變了,我所擁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你的,太孫妃,你說說,這是不是命運弄人?”
景舒挑眉,很是意外她會把話說開,但還是慵懶地問道。
“所以,你恨我?”
“不,我知道,這不怪您。”孫氏語氣很是無奈:“皇命難違,我們在皇命面前,都只不過是螻蟻罷了,太孫妃,我是可憐您,爲您不值。”
景舒看着她如此殷切的面龐,大概知道她想幹什麼了。
無非就是來追憶往昔、挑撥離間,順便讓自己相信她是個好人罷了。
不過閒着也是閒着,逗猴玩兒也是個不錯的消遣法子,於是她收起笑容,順着話頭道。
“你可憐我什麼?”
孫氏見她上鉤,便毫不猶豫地嘆息道。
“可憐您被您家人,就像貢獻吉祥物一般送給皇家,可憐您除了身份以外,一無所有。”
“說白了,您和我一樣,都是皇權下的可憐人罷了。”
她敢這麼說,不過是打聽到胡善祥入宮選秀的時候,臉上並無笑意。
甚至被欽點成太孫妃後,也沒有多高興。
所以她大膽猜測,胡氏應該是不想進宮的。
孫氏想,如果胡氏真的不想進宮。
那自己就應該和她交好,讓她覺得自己是被迫伺候太孫的。
這樣下去,勢必會影響到她和殿下的相處。
自己就可以趁機會,依靠從前的美好回憶,再次得到太孫的寵愛。
“你說錯了,我和你還是不同的,我是極幸運的。”
景舒啃完了兩個酸李子,又想再去拿一個,卻被怕她喫多了牙酸的石榴端走,重新端了盤棗糕來。
她不愛這個口,只得縮回手,開始全身心地刺激孫氏。
“皇家的吉祥物可不是誰都能當的,何況又是正妃。
再說了,我這身份,是許多女子做夢都想要,卻又得不到的。
先不說我這個正妃身份,就說你這太孫嬪的位置吧,那也是許多女子擠破腦袋都望塵莫及的。
否則,你也不會舍了外頭正室娘子不做,非要給太孫做個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