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放着無數的畫卷,有景舒的,有張太后,有朱高熾和朱棣,還有花鳥魚蟲外加可愛的孩子們。
其中有一幅,是他給景舒在秦淮河畫的河燈圖,還沒有上色呢。
他想着這會兒也沒事,便拿出顏料,安安靜靜地給畫上色。
朱祁錦拿着奏疏找過來的時候,小朱纔剛剛提筆,他便上前把畫筆給搶過放下了。
“爹,西安有六府旱災,百姓恐顆粒不收,江北那邊暴雨成災,河水泛漲,漂民船,害禾稼。”
“西南那邊小土司叛亂不斷,草原上大臣誰也不服誰,互相攻訐,您怎麼還能有心情畫畫兒呢?”
他覺得老爹越發不像話了,明明自己小時候看到的父皇,是一個非常勤政的皇帝啊。
朱瞻基看了他兩眼,然後才坐下道:“兒啊,你今年多大了?”
他當然知道皇帝要勤政,可也要看情況的是不是?
朱祁錦拱了拱手:“兒子今年已經弱冠,可是父皇,兒子到底只是太子。”
就算他今年四十歲,那也是太子,也沒有全權處理政事的道理。
朱瞻基問道:“要不然,我退位當太上皇,你直接當皇上,這樣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他覺得,這樣很好。
“父皇!”朱祁錦聲音忍不住拔高:“這是皇位,這不是兒戲。”
“兒子懇請父皇能夠勤政,您都一個月沒上朝了,全是兒子代爲主理朝政。”
自己把奏疏搬去乾清宮,父皇批倒是批了。
可從那天之後,他就不回乾清宮了。
他又不好把奏疏搬去後宮,扔那裏不管良心又不安。
加上更怕疏忽政事,導致朝堂出現什麼問題,所以只能自己辛苦。
“老大,你可能不知道,爹身子有病,活不了幾年了。”
“這幾年,你就全權處理政事,有什麼拿不準的,再來問我。”
“如此你能提前學會怎麼當皇帝,爹也能享受幾年。”
“當然,你要是馬上給我生個孫子,爹自然是要幫忙帶孩子的,這點責任,爹還是有的。”
朱瞻基語氣非常平靜,他重生本就是爲了改變大明的未來,如今已經改變了。
孩子也長大了,不再是一小童。
自己退居幕後,好好度過最後幾年的時光又有何不可?
“怎麼可能?”朱祁錦驚呆了,他覺得爹是在忽悠自己:“是什麼病,哪個太醫診治的?”
苦肉計,老爹又不是沒使過。
“你表舅舅診的。”朱瞻基淡淡地道:“你爺爺身子不好,所以我也身子不好,而且治不好的。”
“他說我若是保重好自己的身子,還有十年好活,你要是不信的話,等他回來可以去問。”
再加上那老道說的大劫,也不知道會不會減壽。
小朱摳着大拇指上的老繭,絲毫不覺得勞累兒子有什麼不對。
朱祁錦:“……”
表舅舅的醫術那麼好,應當是不會有問題的。
他眼眶紅紅的,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能轉過身去。
“爹,你好好歇着,朝堂上的事,便交給兒子吧。”
話都說到這了,他要是再不依不饒的就說不過去了。
“別給你弟弟妹妹,還有祖母說,她們知道了會傷心的。”
特別是自己老孃,他的心情很複雜。
他既不想老孃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也不想她先一步離自己而去。
可惜他不是老天,他不知道老天是怎麼寫自己命薄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老孃少一些擔心。
“兒子知道了。”
朱祁錦聲音有些哽咽,卻強撐着沒有流下淚來,快步回去處理政事了。
爹可以歇着,可天下政務卻不能有片刻停頓。
他們歇着也有飯喫,有衣穿,可是百姓們沒有啊。
待他離開後,朱瞻基的臉上浮現了抹笑容,有個孝順能幹的兒子真好。
金陵。
景舒這回沒有收到信,倒是收到了那副上好顏色的河燈圖。
小朱畫技了得,圖中的美婦活靈活現,神韻掌握的也是非常好,放去後世應該能賣不少錢。
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死後,是繼續穿回現代,還是人死如燈滅。
若是能穿回去的話,要能把畫帶回去就好了。
只要賣出去,怎麼說也得掙個幾百萬,那可就享福了。
“陛下近日在做什麼呢?”
景舒看了畫後心情好,難得主動問起朱瞻基的情況。
王欽嘴角抽了抽,卻還是按陛下吩咐的道。
“今年旱災、水災一塊兒鬧,陛下成日繁忙,有時候飯都沒時間喫,人都瘦了一圈兒呢。”
確實是瘦了,那是和漢王下棋,下得廢寢忘食才瘦的。
景舒微微蹙眉:“既然如此,你們這些伺候的可得多上些心,不論如何忙,都得按時用膳纔是。”
她上輩子在現在,就是因爲學習和工作沒有好好喫飯,結果就有胃病,疼起來只能靠藥緩解。
王欽:“……是,娘娘。”
皇后娘娘這麼關心陛下,也不知陛下的良心會不會痛。
太子殿下若是知道陛下如此,也不知會不會氣得跳腳啊。
陳文昌過了院試,也已經拿到了秀才的功名。
現如今,他則需要安心備考,三年後進軍鄉試。
若是鄉試過了便是舉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時候他十七歲。
考進士的時候應該是十九歲,其實這和于謙的歷程是差不多的。
當然了,現在只是展望,到底能不能考上還得另外再說。
只說孩子們玩兒馬球的時候,張太后遠遠地瞧了幾眼。
“那便是樂容的弟弟,生的果然是一表人才啊,聽說年紀輕輕的,便能燒得一手好飯菜,是個好孩子。”
景舒順着張太后的目光看去,便見一位文氣少年,正騎在馬上,手拿球杆和朱祁銘比賽呢。
樂容和凌薇祁鈺,則在加油助威。
而太監們捧着的彩頭,是尊硯臺,瞧着也不是凡品。
“確實是好孩子,可惜了,他是個在屋裏讀書的,怎麼打得過那個上戰場的,瞧着像是要輸了。”
人家朱祁銘都贏了兩面旗,而那陳文昌一面也沒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