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畫中的薛定諤 >第三百一十七章 ? ? 亂世
    部隊行進到惠集,正好遇到暫編一三六旅在收容殘部。黃友歡過去一打聽,居然沒費多大勁兒就找到了李、賈二位。倆人都好好的,連輕傷也沒負,只不過都是灰頭土臉。過去,二人收集的情報都是通過黃友歡交給上級的,他們自己和上級並沒有任何聯繫。對他們來說,黃友歡就是上級。見了黃友歡,他們問今後該怎麼辦。黃友歡心裏也沒數,只能告訴他們:“等到了安集,我看看情況再說。你們等我的信兒。”

    安集滿街都是士兵,黃友歡想不出任何可以聯繫到上級的辦法。除了心情沮喪,他還在爲如何回豐巴發愁。從安集到豐巴,沿路都有軍隊的人在抓壯丁。深更半夜,旅店裏熟睡的客人都會稀裏糊塗地被抓去,只要是小夥兒,就是店裏的店員也照抓不誤。如果黃友歡單獨往回走,非被抓了壯丁不可。想來想去,黃友歡決定裝病,以生病軍官的名義住進醫院,再爭取坐醫院的救護車離開安集。

    上軍校時,黃友歡曾大病一場。看病時,他認識了軍醫馮醫生。馮醫生是難府老鄉,曾在曼谷上過學,兩人有很多共同語言。等黃友歡病好,他們已經成了朋友。這時候,馮醫生正好就在安集的野戰醫院。找到馮醫生,黃友歡突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輕。野戰醫院是帳篷醫院,住不了幾個病號。兩天後,黃友歡就被救護車轉送到後方醫院。馮醫生給黃友歡寫了條子,讓黃友歡去找他的醫生朋友繼續幫忙。結果,回到豐巴,黃友歡甚至都不用在醫院裏住,只是每個月去領一次薪水,這樣持續了半年之久。

    在安集的時候,黃友歡經常和李傑、賈順奎待在一起。薩索戰役中,暫編一三六旅旅長被俘,新來的旅長對賈順奎很器重,要他擔任留守處主任;而李傑這時已不再當參謀,而是調任運輸連連長。黃友歡認爲賈順奎的差事不錯,可以繼續留在一三六旅收集情報;而李傑當運輸連長意思不大,應該想辦法辭了差事離開軍隊。

    李傑這個運輸連,不是汽車運輸,而是騾馬運輸。因爲當時是在山區開戰,沒有公路,汽車無法到達。他當運輸連長時還有個意外收穫。在惠集,他撿到了一大批書,有《專業投資原理》、《偉大的博弈》、《巴菲特選集》、《政治經濟學》等。在軍管區,這些書統統是禁書。李傑知道黃友歡嗜書如命,就利用職務之便給他偷偷運了回來。考慮到這些書如果被查出來會有大麻煩,黃友歡把這些書弄到了沙溝,分別放在李傑和張瑜生家。以後每到沙溝,黃友歡就跑到這兩人家裏偷偷閱讀。在那個離亂蕭索的年月,能這樣閉門讀禁書,真的十分奢侈。

    離開軍隊,黃友歡先去了開平,不久,李傑也來了。之後,兩人多次去惠集,還以販甘橘、蔗糖的名義去過沙溝張瑜生那兒。去這些地方的主要目的,就是看上級上有沒有回信。看到黃友歡混成這樣,張瑜生忍不住責備他瞎折騰。這時候黃友歡纔跟他說,自己是在給警察那邊幹呢。

    當時的年月,工作不好找,何況兩個開小差的軍人。李傑拿出他這些年的全部積蓄開了一家小碾米房,兩人從早忙到晚。在此期間,黃友歡和陳曉慧領了結婚證。

    2005年5月,眼瞅着稻子就要變黃,碾米房即將迎來一年中最爲繁忙的時節。一個掛少將軍銜的陸軍軍官,帶着兩個隨從來到了李傑的小碾房。少將軍官四十多歲,紅臉膛,帕堯口音,一腳跨進院子就衝黃友歡嚷嚷:“喊你們老闆來!”

    光着膀子的李傑趕緊放下手裏的活兒跑出來熱情招呼。來人名叫謝振彰,陸軍軍校三期炮科畢業生,與坤賓等人是同一期的學員。謝振彰原來是暫編一三六旅的少將副旅長,薩索戰役之前,他調到聯勤總部第五補給區幹後勤。現在,他出任第六補給區第三分監部的分監,又回到了開平。當初李傑在暫三十九師當參謀時,和謝振彰打交道比較多,謝振彰對李傑很是賞識。此番他專門來找李傑,是想讓李傑去給他當主管人事工作的參謀。

    這簡直是天上掉陷餅。只一個眼神的交流,黃友歡與李傑就心照不宣。光膀子的李傑站起來,舉起沾着稻殼的右手,給少將分監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承蒙不棄,卑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就這樣,李傑重新披掛起來,又成了一個軍人。此前,雖然天天在小碾房裏出大力、流大汗,黃友歡、李傑對軍警戰場的局勢可是清清楚楚。佔領安集僅僅一年,北方戰局就急轉直下。2005年3月,警方的野戰軍取得了衡春大捷,殲敵近一萬,整編第十九軍軍長魏雲自殺。軍方被迫撤出安集,金沙公署的部隊被重新編爲兩個兵團,其中韋輝兼任司令的第一兵團的任務是防護後方,與野戰軍作戰的,主要是惠集公署副主任侯加黎兼任司令的第四兵團。

    聯勤總部全稱國防部聯合後勤司令部,是軍政府國防部根據美國顧問麥克斯的建議,參照美軍的後勤體系設立的,統一負責各部隊的後勤保障。金川屬於第六補給區,其下屬的第三兵站分監部是專門爲侯兵團提供後勤補給的指揮機關,下轄運輸部隊、野戰醫院、兵站、各種倉庫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侯兵團的一切行動以及團以上作戰單元的駐地,事先都得告訴分監部。能到這兒去當參謀,不就是守住了一座情報富礦嗎?

    李傑去分監部上任不久,黃友歡就把碾米房給賣了,在第三十八號兵站謀了個押運員的差事。可是,找不到組織,即使守着一座情報富礦,又有什麼意義呢?黃友歡就琢磨着,前方戰事如此喫緊,他押運物資到前線補給,沒準兒就會被警方俘虜;即使沒被俘,他離前線這麼近,也應該有機會找到警方。然而,去幹了兩三個月,卻什麼機會都沒找到。

    對於讀書人來說,打發無聊最好的辦法就是看書。手裏的書看完了,就得去買、去借;而看了書,就有了想法,就需要找有共同語言的人交流。因爲這樣的愛好,無論走到哪兒,黃友歡都會結交兩三個書友,在三原中學教書的陳承就是其中之一。

    陳承也是難府人,性格豪爽。此時物價飛漲,學校老師領到的薪水連自己都養不活,瘦得像麻稈的陳承卻拉着黃友歡去喫開平老米家的小酥肉。喫完飯,黃友歡要付錢,陳承卻不由分說,像打架一樣付了賬。往回走的路上,兩人對軍方又是一通臭罵。接住黃友歡的一個話尾巴,陳承突然說:“你有沒有膽子投警?”

    陳承告訴黃友歡,他和警佔區已經建立了關係。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黃友歡也就挑明瞭:“我在那邊也有關係,但很久沒聯繫了。你能不能幫我帶封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