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霧語者 >第50章 若有來生
    女人說到做到,她對陳牧生提起了控訴。

    陳牧生明顯是執法過度的行爲也無可辯駁,他明明有其他方法攔住那個男人的,可他連嘗試都沒有就一槍擊斃。

    他那一槍,瞄準的不是拿着木棒的手,也不是走向房間的腿,而是對方的眉心。

    近距離的設計,陳牧生彈無虛發。

    可這一次,就連他自己都在想,如果射偏了,該有多好。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陳牧生也不例外。

    治安管理局的同事聽說這件事的時候,無一不是震驚的表情——沒辦法,這實在是過於出乎意料了!

    陳牧生一直都在治安管理局內最爲可靠優秀的存在,但他現在卻犯了一個就連新人都不會犯的錯誤,一個足以毀了他未來和人生的低級錯誤。

    施晴雪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精神格外崩潰,陳牧生是她從進入治安管理局開始,就一直照顧着她、引導着她的師父,她也說過,自己要成爲師父那樣的人。

    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沒有人知道那個女的究竟在發什麼瘋,她一口咬定她跟她愛人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爭執,這樣的事情之前也有發生,也有過報案,但從來沒有工作人員這樣處理,只有這次……

    她哭得撕心裂肺,彷彿那個男人,真的是她的愛人。

    後來,施晴雪多番問詢,女人的回答也越來越離譜,她給施晴雪描繪了一個無比可憐的人生和她愛人對她的救贖。

    如果只是前者,施晴雪可能還會相信幾分,可救贖?

    施晴雪聽過陳牧生對當時場景的回憶,在這個女人和師父之間,施晴雪肯定選擇相信陳牧生。

    這個女人瘋了?施晴雪不僅這麼覺得,而且還結合多次問詢的記錄提出了精神鑑定。

    最後鑑定的結果是:精神分裂症、妄想症。

    他們合理合法地印證了這個女人的精神狀態,可這卻對案件的幫助並不算大,至少不能達到翻案的程度。

    “別再查了,沒用的。”

    “不管那女人是不是瘋子,我都是做錯了事情。”

    “師父謝謝你,但……到此爲止吧。”

    這是陳牧生對施晴雪說的話,再後來,陳牧生便開始刻意迴避施晴雪。

    原本親密的師徒二人,漸行漸遠。

    即便同在治安管理局,也不怎麼說話交流。

    徒弟施晴雪的發展越來越好,作爲師父的陳牧生卻一蹶不振。

    人這一生,纔是真正的超現實魔幻主義。

    你沒有辦法預測自己會拿到什麼劇本,有的劇本可能很離譜,但是你卻沒有修改劇本的權利。

    即便離譜,你也只能順着繼續下去。

    最可怕的是,你偶爾會有一種自己彷彿看到了陽光的錯覺,幻想着柳暗花明又一村,但實際上,你從來沒有擺脫過那個深淵,你一直身陷囫圇而不自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句話適用於希望,也適用於絕望。

    後來陳牧生將一切寄託於新的生命,那些孩子……

    好在,還有小堇。

    小堇沒有讓陳牧生失望,她沒有成爲國之棟樑,可她作爲平凡人普普通通地成長着、生活着。

    她過上了陳牧生期待的生活,沒有太多的波瀾,平靜而安穩。

    就是這樣的她,卻是陳牧生的驕傲。

    只是後來陳牧生也刻意地疏遠了小堇,倒不是小堇有什麼做得不好,而是他希望小堇過得好。

    他對小堇的一切付出都是不求回報的,他想要的無非是小堇過上自己渴求的人生。

    到最後,他也算是得償所願,功成身退。

    遇到阮康博對於陳牧生來說是一種幸運,是意外之喜。

    兩座孤島緩緩靠近,相連……

    友情不像愛情那般轟轟烈烈,它平淡如水,卻時刻溫潤着彼此。

    直到最後,他們做出了各自那個在外人看來“錯誤”的選擇,有了現在的結果。

    蘇新宸沉默着,他的心頭涌起無數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短短的幾個小時,言語之間……說出的是幾個人的一生。

    一生,太過漫長,又太過短暫。

    漫長到會一點點磨滅人的心性、稚氣,短暫到只是他人口中的渺渺數語。

    施晴雪說完這一切後,好像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有的時候,心裏有太多事情無處傾訴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它會讓你感覺自己時刻揹着沉重的枷鎖在前行。

    現在施晴雪有了蘇新宸這個傾泄口,頓時放鬆了不少。

    反倒是蘇新宸,感覺心中像是壓了千斤巨石。

    單從這幾個人的人生經歷出發,他似乎都能理解,又似乎還是不能完全理解。

    他們做了錯事。

    這是蘇新宸一開始下的定義。

    陳牧生的做法是錯誤的,蘇新宸曾經是這樣認爲的。

    可現在知道了陳牧生的人生經歷,蘇新宸在這個看法的基礎上,又多了幾分同情——說到底,都是可憐人。

    當然,同情歸同情,判定歸判定。

    如果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依靠情感去衡量,那律法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阮康博殺了那個人?”蘇新宸再次確認道。

    施晴雪點了點頭:“對,他對死者進行過長時間的詳細調查,然後瞭解到死者的個人習慣和精神缺口,並加以誘導……這裏面還有一些細節,但涉及卷宗保密,我不方便說。”

    “總而言之,他承認了?”蘇新宸又問了一遍。

    施晴雪點了點頭:“對,他承認了,交代得很清楚,作案手法也說得很明白。”

    “作案動機呢?”蘇新宸有些疑惑。

    按照施晴雪的說法,阮康博和陳牧生一樣,退休之後都算是隱居狀態了,好好過完後半輩子不好嗎?那小屋安逸得蘇新宸都想進去住,阮康博這麼做到底圖什麼呢?

    “死者雖然是開拓派的人,但其思想已經被保守派荼毒,讓他進入研究院,勢必會帶來不好的影響,而且可能成爲巨大隱患。”施晴雪說完之後又立馬補充了一句,“這是阮康博的原話,並不代表我的觀點。”

    “證實了嗎?”蘇新宸有些好奇。

    施晴雪頓了頓,然後纔開口答道:“我們後面進行過調查,死者生前的確是跟保守派的人有過幾次祕密往來,至於具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是祕密往來,能讓我們費盡全力找到點蛛絲馬跡已經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