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和李靖他們找他喝酒去了。”
“君定跟他們感情還真好!”
“都是武將出身,自然聊得來。”詠心接過潔弟替他倒的茶,喝了口後,又問:“自從你嫁出去,君定好長一段時間都很憂鬱,每天都一副不知道能做什麼的樣子。現在有楊戩、李靖那兩個朋友老是找他,讓人安心多了。”
“他不是還常常去找天闕嗎?而且還有錦姊姊在,他怎麼會憂鬱?”潔弟不解的問。
狄雲每次來看她,都會告訴他自己探望天闕的事。潔弟總認爲他們在一起玩得很愉快。
“說到天闕,好久沒去看他了!聽說他第十個孩子出生了?”青獠問。
“是啊!他老婆也真是大方,這麼些年,她竟然還能跟自己的丈夫在每年十月九號去祭奠自己丈夫愛過的女人!”羽謬說。
“畢竟他們會在一起,有部分原因也是因爲姬玦。在他們倆心裏,姬玦或許算是媒人吧!”羅泰也說。
“娶了西方血族,這天闕倒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青獠說。“上次聽他嘰哩呱啦地在說我聽不懂的語言,我還真是忍不住打從心底佩服他!”
過去的記憶像是飛絮一樣在他們周圍飄散,隨着他們的笑語,過去的每一次掙扎和疼痛,都成了最下酒、也最配茶的話題。收起劍、拿起茶點,就算人間在煋玥死去後仍處於半毀狀態,但這些都和他們暫時沒有太大的關聯。
人間會再重建。就像過去人類曾經多次滅亡一樣,只要出現一點火苗,一轉眼又會填滿世界。而對他們來說,他們此刻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享受眼前的時光,等待三界需要他們的時後再次出發。
********************
汴河畔的松樹下,站着一名身穿白色布衫、並以同色髮帶綁着髻的男子。
他手上捧着一隻淡綠色、身形扁平的粉盒,若有所思地望着江面。
良久,他回過神,修長的手指輕撫着盒面,小心翼翼地打開刻有精緻牡丹的盒蓋。
對着空蕩蕩的盒內,他眼眶慢慢溼潤。
長睫毛下,他那雙會醉人的眼眸流出一滴眼淚,精準地落在盒中央,傳出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響。
他抹去臉上的淚痕,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幾口氣,纔再次擡頭望向河面。
他的雙眼因爲憂傷顯得幽暗,但突然之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眼神逐漸溫柔堅毅。
他匆忙蓋起盒蓋,手上緊握着粉盒,轉身走入鬧市,朝着朱雀門外、蔡河旁的一間雜貨鋪走去。
一進門,迎接他的是一名看上去七、八十歲、掌櫃打扮、臉上除了皺紋之外根本看不清長相的老人,以及一名看上去年約十六、七歲的標緻少女。
他把手中的粉盒和腰間一個布袋放在桌上,老人和少女看着他的動作,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他慢慢走向老人,赴耳說了幾句,隨後對着老人露出一抹苦笑,轉身像風一般地離開了兩人的視線。
老人一見玉佩,臉上露出複雜的笑容。
“這世間,有情之物多如繁星,卻沒有一件值這對玉佩的十分之一。”老人說。
“爹,什麼玩意兒這麼值錢啊?”少女好奇地湊上去,盯着玉佩瞧了瞧,撇撇嘴說:“這玉佩,雖然質地溫潤,但做工並非特別細緻,哪裏值錢了?”
“有些玩意兒固然有工,卻沒有價值,那是因爲無情。”
“情?什麼情?”少女看着玉佩,似懂非懂地又說:“如果羅泰哥的玉佩這麼值錢,咱們不如趕緊賣…”
“說什麼傻話?拿到後頭收好!羅泰的東西還敢亂賣,不怕他敲你的腦袋!”
“喔。”少女接過老人重新封好的布袋,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到屋後的儲藏室去。
而粉盒,老人則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貨架之上,等着有緣人前來。
時代流轉,那些曾經是某人珍寶的物品,經過歲月洗禮,成了價值連城的古董。
無論是陪葬品還是傳家寶、在時間的洪流裏,既滿足了人類的虛榮,也成爲妖物滿足食慾的媒介。
而當年羅泰的粉盒,在千年之後,此刻就正在一名女子的手中。
這名女子手上捧着粉盒,兩眼發直、失魂地看着粉盒。
“小姐您眼光真好,這是北宋越窯牡丹紋粉盒,已經一千年的老東西啦。”一個年紀大得臉上除了皺紋,已經看不出長相的老人站在女子身邊說。
他雖然聲音慈祥,但眼中散發着妖異的光芒。他看着女子的眼神,就像看着食物一般。
“如果喜歡,就帶回家吧。”老人慢條斯理、聲音像是催眠似的又對女子說。
“多少錢啊?”女子失魂的問。
“談錢太俗氣,小姐和粉盒是有緣人,只要留下一張名片,就算是本店出借給您,等緣盡再還就好。”女子聽了,眼神散渙地從揹包裏拿出一張名片交給老人。
“劉曉均,真是個好名字。劉小姐,慢走。”
女子被老人送出門外,在她步下短短三階臺階,右腳剛剛踏上人行道,身後的門『碰』地一聲重中關上,她被嚇了一跳後回過神來。
她轉頭看着身後看起來輕巧的木門,難以想象那扇木門會發出如此厚重的聲音。
她的目光接着掃向自己手上捧着的粉盒,雖然一股不安從心底深處冒出頭,但看着粉盒在光線下的美麗光芒,她選擇把粉盒放入揹包,踏着輕快地步伐回家。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幾天之後,擾人的手機震動聲在凌晨四點出現,把城市中另一名女子吵醒。
“喂?”她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這名女子有很嚴重的起牀氣,打擾她睡覺,是她少數的幾個大忌。
“潔弟…”電話那一端也是一名女子。她顫抖的聲音透着恐懼,似乎遇上什麼可怕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