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綜影視]天上月 >第5章 喬滿月5
    1980年,高考在一片蟬鳴聲中如約而至。

    正趕上大晴天,天高雲闊,微風正好,魏淑英帶着孩子們在考場外給她加油打氣。

    四年的時間,一成已經長得比母親還高,站在那挺拔得像棵小白楊。身邊是二強三麗四美,手機信號似的一字排開,一個比一個高半頭,只有最小的七七蹦蹦跳跳到處亂跑。

    阿月深深看了大家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踏進了考場,那個瞬間,她感覺自己彷彿一個戰士,爲了自己和家人們義無反顧地奔赴戰場。

    ……

    高考轟轟烈烈的到來,又寂然無聲的結束,載滿大江南北無數學子的期盼。

    阿月估摸着分數,早已填報好志願,首選當然是首都醫學院。做醫生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夢想,古往今來無論哪個時代,這都是一份神聖的職業,醫者仁心,救死扶傷,多麼高尚又偉大。

    等錄取結果的時間最難熬,阿月索性放飛自我,整天帶着弟弟妹妹們亂跑,南京的大街小巷,夫子廟、玄武湖、雞鳴寺……

    皮薄汁多的小籠包子,肥而不膩的鹽水鴨,清香爽口的什錦豆腐澇……只要孩子們說想喫,她通通用攢下來的零花錢買來給他們解饞,畢竟等到她去外地上學以後,就很難再有這樣朝夕相處的時光了。

    八十年代的高考分數線沒有後世高,但綜合下來錄取的名額卻不多,幸運的是阿月不負衆望,等來了首都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自77年恢復高考以來,迄今爲止阿月還是烏紗帽巷裏唯一的大學生,考的還是首都的大學,頓時引起了街坊四鄰的轟動,成了各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喬家飛出個金鳳凰”,一時之間,喬祖望和魏淑英都成了焦點,恭維聲不絕於耳。

    魏淑英只是笑,喬祖望則會搖頭晃腦地迴應:“一個毛丫頭,讀再多書最後還得去別人家,沒有用……”

    他嘴上說着沒有用,阿月卻見他晚上在燈下摩挲她的錄取通知書,嘟嘟囔囔什麼“祖墳冒青煙了”……

    臨開學,魏淑英一邊給阿月收拾行李,一邊不停地囑咐。弟弟妹妹們也知道很長時間見不到姐姐了,都圍在她身邊七嘴八舌,這個要她去看□□,那個要她給買北京的花裙子……

    一成站在旁邊沒有往前湊,滿眼都是羨慕。

    這個年代,似乎只要上了大學,人生就一片光明。國家不僅免學費,畢業之後國家還包分配工作,不用自己千辛萬苦去找。單位都是好單位,房子都是國家分。

    阿月看了看一成,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便道:“一成,你是個大人了,我不在家要照顧好媽和弟弟妹妹們,有事寫信,曉得嗎?”

    少年聲音很穩:“放心。”

    “你一向是最曉事的。”阿月頓了頓,歪頭笑道:“還有兩年吧?好好努力,姐還等着喝你考上大學的慶功酒呢。”

    一成重重點頭。

    姐弟倆就相視而笑,許多話彼此心知肚明。

    晚上阿月回到房間,一眼看到書桌上的東西,一小碗狀元豆,下面壓着兩張半新的十塊錢。

    誰會給了錢還一句話不說,不言而喻。

    她順着敞開的房門望出去,廳堂裏沒有人,大概又去打牌喝酒了。她收回視線,默默往嘴裏扔了一顆狀元豆,鹹甜軟嫩的滋味在口腔裏化開。

    嚴格來說,喬祖望不配做一個爸爸,自私自利,蠻不講理。可當你真的對他失望透頂的時候,他又會突然跳出來,給你一點意外的溫暖,讓人的心無法涼透徹,也不能真的熱起來。

    通常這種詐屍般的父愛,是最讓人難受的。

    ……

    綠皮火車晃晃悠悠向首都行駛,車廂裏混合了菸酒味、汗味和各種雜七雜八的味道,阿月靠在椅背上,懷裏抱着她的行李包,轉頭看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

    天空澄澈,碧草漫野,遠處的村莊炊煙裊裊,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祥和而美好。

    而她,正奔赴向理想的彼岸。

    對面座位的中年婦女抱着小孩,小男孩三四歲的樣子,可能是第一次坐火車,一直哭鬧不休,惹得她不時向周圍投去歉意的眼神。

    見她總也哄不好,阿月就從包裏掏出一個蘋果遞給她,微笑着道:“給,喫個果子就不哭了。”

    婦女見阿月十八九歲,白白淨淨的模樣,哪好意思要她的蘋果,連忙擺手拒絕:“小子皮實,哭累了就不哭了,小妹子不用慣着他,快把果子收起來,自己留着喫吧。”

    這時候的蘋果還是金貴東西,這兩個還是魏淑英昨晚特意塞進她包裏的,爲的是讓她在路上喫,解渴解餓。

    不過車廂的味道實在讓人沒胃口,況且也沒有送出去的東西再收回的道理,阿月就把蘋果塞到小男孩手裏:“您別客氣,孩子哭久了對嗓子不好,喫個果子潤潤喉嚨吧。”

    看母子倆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錢人,果然小男孩有了蘋果就不哭了,小口小口啃起來。

    大姐連連道謝,又見阿月一個小姑娘獨自出門,身邊沒個親人朋友,忍不住壓低聲音道:“小妹子別怪大姐多嘴,這年頭可亂着呢,你這自個兒坐火車,要去哪兒啊?”

    阿月坦誠道:“去首都念書。”

    大姐打量着阿月,結合她的年紀,忽然明白過來:“啊呦,不是去首都念書的大學生吧?”

    阿月大大方方點頭。

    這年頭大學生比較稀少,能考上的都是學霸中的戰鬥機,也難怪別人會驚訝。大姐滿臉羨慕地感嘆:“你爸媽肯定一輩子行善積德,家裏才能出個大學生,以後享不盡的清福啊,不像我們一家子地裏刨食,到死也甭想翻身。”

    喬祖望?行善積德?

    阿月笑笑不說話。

    大姐一路拉着她熱情攀談,倒也不寂寞。到達首都車站已是晚上十點多,阿月拎着包,隨着人流下車往外走。

    醫學院的學姐舉着牌子在外面等她,一路把她送進學校宿舍。大半夜的讓人跟着折騰,阿月覺得挺不好意思,兩人早已互通姓名,送學姐出門時約好了明天一起去食堂喫早飯。

    宿舍環境還不錯,該有的傢俱都有,阿月到的比較早,如今寢室裏只有她一個。

    簡單規整了下牀鋪和日常用品,千里奔波的疲倦感襲來,洗漱完畢,她鑽進被窩,沒有了路上的種種擔心顧慮,安下心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