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夢歡舉起腰上配着的長刀，冰冷的刀鋒緊緊貼着顧輕言溫熱的脖子，令他不由得一激靈。
刀鋒一點點逼近……
“嘶~”
顧輕言蹙眉痛呼一聲，仔細看來，他脖頸處已被刀刃劃開一條血痕。
他擡眸看着虞夢歡，“你要殺我？”
虞夢歡眼眸微眯，跟他對視幾個呼吸之後，忽然高高舉起手中長刀往下一揮。
顧輕言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依舊注視着她的眼眸。
“噌~”
輕響之後，刀刃割破束縛着他的繩索，繩索一節節散落開來，顧輕言低頭揉了揉被綁到發麻的雙臂，不置一詞。
“你啊~”
頭頂傳來一聲輕嘆，顧輕言知道虞夢歡這是又對自己心軟了。
他上輩子倒是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才能碰到她呢？
顧輕言捫心自問着，伸手拉住虞夢歡寬鬆的衣袖，低聲問道：“你不會有事吧？”
虞夢歡彎曲起手指在他額頭上輕彈兩下，“這會兒知道關心我了？做事兒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冷靜一點？你是我父親帶回來的，又在我府上住八年。你若出事，我們家也跑不了。所以別擔心，待會兒我就帶你去見皇帝舅舅。”
“嗯……謝謝。”
顧輕言低聲說，又欠她了。這些年來，總是在虧欠她。
兩人一跪坐一站立，在夜風中待了約兩刻鐘，虞夢歡見有內侍進去，便知道皇帝和康王的事談完了。
而此時大殿裏面，皇帝像老了十歲那樣坐在椅子上，一雙眼早已通紅，康王面似瘋癲的狂笑着，笑聲裏滿是淒涼與絕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父皇啊，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狠！”
康王直直瞪着皇帝，“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不願叫父皇走的不安寧，現在坐在這裏的人就該是我！我這一生，何其荒唐！”
皇帝緩緩吐出一口氣，“朕，不會殺你。你可以繼續住在康王府……”
“像豬一樣被你養着嗎？哈哈哈，本王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九弟，我這就下去問問父皇，憑什麼、爲什麼，我到底哪裏不如你？”
康王一聲聲淒厲的質問着，左右環顧見無利刃，乾脆快步上前猛然撞向牆壁，死時，一雙眼裏都還殘留着極致的不甘。
“父皇啊父皇，你真的做錯了。”
對這一幕，老皇帝渾身頹廢的雙肩一塌，閉上眼不忍再看。
康王，先帝第四子，文武雙全、德才兼備，先帝甚是重用，常言“此子大類我也”。
他看似是先帝最疼愛的兒子，實則是先帝捧起來的一把刀、一面盾，一把拉下太子、肅清朝堂的刀，一把面對奪嫡之戰諸位皇子圍攻的盾。
但直到功成，他也沒被立爲太子。
彼時康王想，他已經是隱形太子了，加上先帝康健，有沒有太子之名無所謂，主要是不能在此刻惹惱先帝，也就沒去爭太子的名分。
誰也沒想到，先帝會突然病重，還在駕崩時將皇位直接傳給了皇九子，也就是當今天子。
也少有人知，先帝臨終前早就給皇帝鋪好了路，替他拉攏一衆文臣武將，甚至早早就已經在讓皇帝處理政務。
至此，勢力最大的康王一派徹底倒臺，康王也成了一位鍾情山水的閒適親王。
想到這些，皇帝不免還是心痛。
當初他就勸過父皇，讓他將皇位交給四哥，可父皇不聽，還在他母妃的枕頭風下越發偏執。
這個皇位，他拿來有愧，對四哥，他也有愧啊！
“皇上，溫寧郡主求見。”內侍走進來眼睛都沒瞄一下死去的康王，沉聲說着。
皇帝疲憊的點了點頭，“讓她來。”
“皇帝舅舅，康王這是……”虞夢歡進殿就瞧見死去的康王，不由得輕挑起眉。
“哎~是朕欠了他的，厚葬吧。”
皇帝擺了擺手，顯然不是很想跟一個後輩談長輩們那些齷齪事，他低聲問道：“你找朕什麼事？”
“我們在抓捕康王時順路還抓到一個人，他想見皇帝舅舅。”
“嗯？”
“實不相瞞，此人正是八年前我父親帶回府來的遠房親戚顧輕言，他直言說是跟康王有仇，皇帝舅舅可否？”
“顧輕言啊~”
皇帝皺了皺眉思索片刻才恍然，“是你那位一直體弱多病的表妹？”
“正是。”
“那就帶進來。”
反正都是要見的，溫寧的面子還是得給。
皇帝心想着。
虞夢歡也猜到他不會拒絕，轉身出去就把顧輕言給帶了進去。一進門，顧輕言也看到康王的屍體，頓時眼睛就亮了，臉上的高興壓根就控制不住，甚至還笑了一聲。
正沉浸在悲傷之中的皇帝：……
虞夢歡：……
服了！
虞夢歡輕推了顧輕言一把，他纔回過神來跪在地上，“罪民顧五行之子顧輕言參見皇上。”
喲，坦白的這麼早？
虞夢歡眉頭猛得一跳，爲避免皇帝怒極直接把人給斬了，她連忙伸手掐住他脖頸，厲聲道：“顧輕言，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皇帝看得一愣，而後擡手揉了揉額角，“溫寧，你別那麼暴躁。顧五行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過了幾秒，皇帝纔想起來，臉色瞬間一冷，勃然大怒道：“你是顧五行的兒子？朕記得當初朕下令將顧五行夷三族，你是如何瞞天過海活下來的？”
“好一個駙馬爺，竟然敢違抗聖旨，還讓你在朕眼皮子底下活了八年！他是想死嗎？”
“皇帝舅舅……”
虞夢歡眼眸微轉，瞬間低頭跪在顧輕言身側。
哎呀，小兔崽子還是太年輕了。
皇帝才經歷謀逆事件，又親眼看見親兄弟自殺，顯然心裏正冒着一股火，你還衝上去表明身份，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徐徐圖之啊~
笨蛋！
“你閉嘴，你什麼都不知道，”皇帝森冷的目光落在顧輕言身上，“朕要聽他說。”
看溫寧的表現，就知道她壓根不知此事，顯然是駙馬一人爲之，違抗聖旨，欺瞞上下，其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