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宦海沉浮馬駿 >第0199章劍拔弩張
    青嶺凹村位於甘河鄉最北端,人稱澤西縣的西伯利亞,不過這是前十年的稱呼了,現在青嶺凹村已成爲澤北明珠。俗話說,靠山喫山,靠水喫水,青嶺凹村別的沒有,到處都是石頭。早先,石頭沉沉地壓在村民的心頭,當地流轉的一句順口溜說:“青嶺凹,有座廟,後生當和尚,女伢山外跑。一個字,窮啊!沒有哪個女孩願意嫁到青嶺凹,這村裏的女人,幾乎都是從外地更窮困的山區找來的。

    但是十年後,這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給這裏帶來變化的人,是趙家橋村的趙新年,他自幼父母雙亡,是喫百家飯長大的,到了找媳婦的年齡,還是一貧如洗,生活難以爲繼,好在有一身蠻力,經人介紹跑到外省的一個石礦上掄鐵錘,其間跟礦主的獨女好上了,讓礦主的女兒懷了崽,本來礦主哪裏看得上他,但經過女兒尋死覓活地一鬧,只好讓趙新年入了贅。

    三年後礦主因一次塌方而死於非命,趙新年繼承了衣鉢,正在他躊躇滿志準備大展鴻圖的時候,當地政府取締了石礦的經營資格,要求收爲國有,趙新年一個外鄉人哪裏鬥得過,帶着老礦主的家當,攜妻帶子重返澤西,把目光放在了青羊嶺,當時的甘河鄉黨委書記江一平當場拍板同意了他的請求,反正那些石頭放着也是放着。趙新年一年交給鄉里兩萬塊錢作爲開礦費,浩浩蕩蕩地殺進了青羊嶺,鄉政府每年多了兩萬塊錢收入,青嶺凹村的後生成了礦工,每個月的收入抵得上過去的一年,趙新年也是賺了個盆滿鉢滿。江一平在向縣裏彙報情況時,用了句經典的詞語來比喻,說這是一石三鳥。

    趙新年的石礦讓青嶺凹村甩掉了“西伯利亞”的帽子,成爲全縣響噹噹的“塞外明珠”。俗話說,瞎子見錢眼睛開。有錢後的村民哪裏甘心一個外人騎在他們的脖子上拉屎?他們看不慣趙新年一霸超強的得瑟樣,決定聯手驅趕趙新年出局,但是由於趙新年家大業大,一時間難以撼動,經過一番合計,他們幾個人湊了錢,另闢蹊徑,到另一個山頭自立門戶,一年下來也取得了顯着效益,就這樣,小小的青嶺凹村,在幾年內就冒出了6個小礦,散落在趙新年石礦的周圍,佈下了天罡北斗陣。剛開始還相安無事,後來就爲地盤扯起了皮,直到現在兵戎相見。

    馬駿叫上焦雙清帶着刑警隊、醫療隊趕到青嶺凹的時候,戰爭還未止歇,時不時地從兩方陣營地飛來一些石頭。晏三明和一衆鄉領導已經趕到了,正遠遠地呆在一個山包後投鼠忌器。晏三明舉着派出所提供的大喇叭,勸說雙方保持克制,可是收效甚微,甚至只要他對着大喇叭一喊,飛石攻擊的頻率和密度更大了,像是嘲笑前來勸和的人沒有本事一樣。

    焦雙清從晏三明的手裏拿過大喇叭,爬上了山包,他喊道:“哪個***再扔石頭,別怪老子的子彈不長眼睛,今天老子把縣裏的刑警隊、武警支隊100多號人都帶來了,子彈多的是,你們要是還記得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就乖乖地給老子呆在窩裏別動。不然莫怪老子手下無情!”

    雙方停了一會,但還是有人藉着夜色的掩護扔出了石頭,砸中了對方的一個人,發出慘叫聲,焦雙清從腰間掏出手槍,朝天就是三響。尖利的子彈出膛聲在山嶺間震盪開來,聲音過後,交戰雙方一片死一樣的沉寂。焦雙清說:“公安部明令,對聚衆鬥毆造成重大傷亡的惡**件,在屢勸不聽,可能導致局面失控的情況下,可以果斷擊斃。***如果有不怕死的,儘管來,老子見一個殺一個,二組、三組,你們架衝鋒槍,打開探照燈,誰敢再動手就點殺誰!”

    兩盞探照燈驟然亮起,二十多米下的山谷亮如白晝。馬駿爬上了山包,見雙方的人正藉着石堆做掩護,不少人手裏還攥着拳頭大的石頭,探照燈下,他們都匍匐在地上,不露出臉面。粗粗地估計了一下,雙方鬥毆的人數估計有一百多號人。回到山下,馬駿問:“村支書羅自紅人呢?”晏三明說:“他和村裏的幹部正在村裏做羣衆工作,不然如果有新的村民加入鬥毆,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馬駿問:“他們幾個能控制得住?”晏三明說:“要進村裏,這個山谷是必經之地,現在下面這麼亂,怎麼去啊。”

    馬駿想了想,對一旁的甘河鄉領導說:“誰願意跟我一起去?”晏三明說:“馬鄉長,石頭可不長眼睛啊!”馬駿說:“我必須到村裏去了解情況,羅自紅說死了三個人,還有很多傷者,必須馬上組織搶救,不然拖久了,死亡人數會更多。”副書記張煥強說:“我參加過自衛反擊戰,什麼炮火我沒見過?馬鄉長,我跟你一起去。”甘家麗說:“我也去。”焦雙清看了甘家麗一眼,說:“算了吧,這可不是花木蘭從軍。”甘家麗白了他一眼,說:“你可不要小看人,好歹咱也是半邊天,再說了,我去能發揮婦女幹部的優勢,容易把工作做通。”

    其實焦雙清並沒有帶一百多號人過來,一共才十多個人,所謂兵不厭詐嘛,如果真的有一百多號人,衝下去很快就能解決問題。馬駿對焦雙清說:“現在的局勢很難控制,你馬上向縣政府彙報,讓他們增派人手過來。”焦雙清點點頭,說:“老左,你帶三個人,保護他們的安全。我馬上打電話求援。”在他的安排下,四名刑警舉着槍,掩護着甘河鄉三位鄉領導向谷地走去,現場氣氛一時間變得相當緊張,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只到馬駿等人穿過谷地,所有的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馬駿帶着張煥強、甘家麗來到村子的時候,羅自紅和幾名村幹部正焦頭爛額地勸說着村民。看着面前拿着鋤頭鐵鍬的村民,馬駿喝問道:“到底是人命重要,還是利益重要?”村民中有人喊道:“你又是誰?管你鳥事?”馬駿說:“我是甘河鄉政府鄉長。”話未落音,人羣中就爆發出一陣怒喝聲:“老子們找的就是鄉政府。鄉親們!動手打他。”

    羅自紅連忙喊道:“誰要動手打馬鄉長,就從我的身上踩過去。”馬駿把羅自紅伸着的手撥了下去,走到人羣面前,說:“鄉親們,我剛來鄉里,發生了什麼事我還不清楚,你們有怨氣,可以朝我發,但是,好歹也要讓我做個明白鬼。你們先講一下,倒底爲什麼要鬧成如今這個地步?”

    羅自紅說:“我就代鄉親們向馬鄉長說下事情的原由吧。這次鬥毆事件,是魯書記在鄉親們不知情的情況下,答應趙新年承包另一個山頭的請求。村裏的礦主都不服,就找趙新年理論,趙新年開口就拿魯書記的話壓人,說魯書記親口答應了的,他們還交了錢給鄉里,繼而發生了口角,就這樣打了起來。”

    馬駿問:“現在傷者在哪裏?”羅自紅回答說:“在村衛生所。”馬駿問:“一共多少人?”羅自紅說:“十七個人,其中有三個被擊中了頭。”馬駿急得直跺腳,他說:“這怎麼行,馬上把重傷者擡出去,我們的救護車在那裏等着。”羅自紅吩咐村主任帶着一羣人進了村。馬駿對村民們說:“大家放心,等讓傷者得到了救治,控制了局勢,我一定給大家一個說法。”

    考慮到死者家屬此時的悲痛,馬駿讓張煥強和甘家麗上門做安撫工作,他對羅自紅做了一些安排,等一切準備停當,他帶着擡傷者的羣衆重新踏上了劍拔弩張的谷地。等他們走到谷地一邊時,形勢已經發生變化,兩盞探照燈不知道什麼原因熄滅了,石頭在依稀的夜色裏飛舞着,馬駿連忙打焦雙清的電話,告訴他自己正在谷地的一端,正準備出來。

    焦雙清拿起衝鋒槍朝天就是一梭子,他用高音喇叭高喊道:“如果老子再看到你們扔石頭,一律衝鋒槍掃射,不信你們就試試。”馬駿見現場沉寂了,一個手勢,一行人走進了山谷,腳步在亂石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這個時候,如果雙方有人扔出一塊石頭,形勢就會大敵,而馬駿他們就如同驚濤駭浪裏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被仇恨的海洋吞沒的可能。

    儘管見過大風大浪,但焦雙清仍然忐忑不安,他在心裏安慰着自己,不會有人鋌而走險的,別看這幫人是殺紅了眼,他們也是怕死的,什麼都沒有保命重要啊!這個時候,不知道暗中是誰扔了一塊石頭,飛向了趙新年礦工的陣營中,一聲慘叫聲在靜寂的山谷間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