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設回到家,找來換洗的衣服,進了衛生間,脫去發黃的肩膀處破了一個洞的襯衫,露出一件毛衣來,脫去這件毛衣,裏面居然還有一件厚毛背心,把上身的衣服脫了個精光後,他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乾癟的胸膛,挺了挺,鏡中的胸膛彷彿不再幹癟了,他覺得滿身流動着生機和活力,彷彿此時窗外正在醉人的春夜裏萌芽的柳絲。
三天後,省裏下發了通知,要求澤西縣委縣政府對甘河鄉節水高效整鄉推進項目的資金使用和配套落實情況進行自查,然後準備好資金使用臺帳,準備迎接省裏專項調查組的檢查。嚴樺連夜把史湘蘭、冷雲進、勞立寬、計金橋、皮志雄還有甘河鄉的管維、馬駿找來,商量對策。除了史湘蘭,都是煙癮大的主,常委會議室裏一時煙霧騰騰。
嚴樺皺着眉,繃着臉,看得出來他是滿肚子火,這個項目是他從省裏要回的,如果出了問題,怎麼得了?他說:“現在,大家都說一下,怎麼搞成了今天這個局面,想一想如何應對。本來,項目配套資金難以落實,是共性問題,可是現在爲什麼唯獨拿我們澤西說事?嗯?”嚴樺把目光凌厲地投向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彷彿在座的都與之有關聯。
所有的人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看着面前的通知複印件,好象要把通知精神喫透一樣。唯獨史湘蘭靠在真皮沙發椅上,看着面前的一盆蘭花,春天到了,蘭花已經抽出了新葉,生機盎然的樣子,只有一片葉子犯着黃,耷拉在那裏,讓史湘蘭有種想走過去剪掉它的衝動。嚴樺就坐在史湘蘭的旁邊,中間隔了一個椅子的空當,他的目光斜了斜,在史湘蘭的臉上閃了一下,迅速離開了。
嚴樺說:“湘蘭同志,你說一下吧。”史湘蘭點點頭,她拿起面前的鋼筆,輕輕地敲着桌子,說:“問題只有可能出在甘河鄉的身上,有的人,總以爲自己是救世主,總認爲自己無所不能,不跟縣裏的大局保持一致不說,居然敢把這事告到省裏去,用省裏來壓我們,逼我們拿錢出來幫他當救世主,真是豈有此理!”鋼筆重重地落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勞立寬把煙往菸灰缸裏一掐,說:“到底是誰做的,現在說出來也不算遲,總有一天會讓我們知道的,到時候一定要嚴肅處理。”冷雲進說:“立寬同志,不要激動嘛,現在不是查這事的時候,最緊要的還是要想想怎麼把省裏的調查組應付過去,爭取能有個好的結果,對不對?”勞立寬說:“冷書記的考慮很有道理,但是,如果這個人不找出來,不把他向省裏通風報信的情況摸情楚,怎麼好開展自查工作?”
史湘蘭把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馬駿,她問:“管維說通村公路的事是你提出來的,對不對?”馬駿點點頭,說:“是這樣的。”史湘蘭說:“好啊,甘河鄉快要翻天覆地了,通鄉公路正在搞,節水高效農業整鄉推進也在抓,鉬礦項目馬上就投產了,現在你又提出修通村公路,我看吶,不用兩年的時間,甘河鄉就要從澤西的‘西伯利亞’變成‘塞北江南’了。馬駿同志,你的闖勁可真夠大的啊。”
馬駿知道史湘蘭現在把自己作爲了重點懷疑對象,他也搞不明白,這個到省裏去告狀的人究竟是誰?難道真的是管維,不大可能,管維還沒有這個膽量,他在組織部浸淫這麼多年,權衡得出輕重,他犯不着爲了通村公路的事冒天下之大不韙,但不是他,又會是誰呢?馬駿一時糊塗了。
“你說話啊!”史湘蘭敲了敲桌子,怒視着馬駿,馬駿迎着史湘蘭的目光,說:“謝謝史縣長的誇獎。我要說的是,甘河鄉的大好發展局面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在座的各位領導都爲甘河的建設傾注了心血,給予了極大的支持和鼓勵,我只是做了我份內的事情而已,再說了,鉬礦項目可是您親自抓的,管書記具體抓落實,我跟這塊沾不上邊。通村公路的事我只是從實際出發,在鄉班子成員會上提出來了,至於管書記有怎樣的考慮,我就不得而知了。”史湘蘭冷笑了笑,心想,你少跟我豬鼻子插蔥裝象,這事除了你,沒其它的人會做,減免稅收、抵制鉬礦,哪樁哪件不是你主導的,現在又搞什麼修通村公路,真沒想到,爲了自己在羣衆掙威望,你居然幹這種勾當。
嚴樺其實也在懷疑馬駿,只不過這只是猜測而已,沒有真憑實據,怎麼能草草地下結論,總體來講,他對馬駿的印象還算不錯,覺得馬駿很像他年輕的時候。但是,如果他知道馬駿就是幕後策劃扳倒任大海的人,他絕對會放棄這種好印象的。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叫了兩聲,嚴樺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十點,他想起了冷雲進的一番提醒,打着圓場說:“好了,這個問題先放一邊吧,當務之急,是如何寫這份自查報告,如何想方設法把配套資金落實,大家都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