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蘭說：“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幾個人知道澤天化工集團日關夜排的幕後真相，作爲省裏下來的領導，你是第一次知道內情的人。沒錯，是我下達的命令。”馬駿問：“史書記，您爲什麼要向我說這些？這可是關乎您仕途的大事啊！”史湘蘭說：“如果我現在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說了。我承認，我在貫徹落實省政府領導的指示精神上，是陽奉陰違。”
馬駿越來越驚訝，倘若是別人，在自己的仕途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會像史湘蘭這樣自揭其短嗎？史湘蘭這麼做？有着怎樣的用意？他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傾聽着史湘蘭的傾訴。史湘蘭說：“當初，澤天化工的改制，馬處長你參與過，你知道那時澤天化工的境況，用八個字可以形容——積重難返、生死存亡。我剛來澤西不久，雄心萬丈，我發誓要把澤天化工給盤活了，事實證明，澤天化工的確活了過來。”
喝了一口茶，史湘蘭說：“現在澤西化工剛剛進入良性運營軌道，突然出現了這個情況，我很傷心。說句心裏話，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也對周邊市民百姓遭受的污染之苦感到痛心，我也想幫助解決面臨的環境污染問題。但是要怎麼解決呢？代價的確很大，投資污染治理的經費無從落實，更談不上什麼整體搬遷了。更爲現實的問題是，要是讓澤天化工停了產，行政開支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上面的精神，各位常委都不敢違背，沒有辦法，只能由我拍這個板。”
史湘蘭說：“馬處長，你曾經與我共事過，你也知道我所做的事，我可以毫不謙虛地說，我是一名清正廉潔的黨員幹部，我經得起檢驗。說到這裏，你可能會問關於金華安的事，是的，在這件事情上，我的確是徇私枉法。”史湘蘭頓了一頓，語調開始柔緩起來，她說：“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並不是一個抽象的符號，我也有感情，而對失散多年的兒女，我只想着彌補她，由此給你造成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在這裏要向你深深的致歉。”
馬駿點燃煙抽了一口說：“史書記，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金華安已得到了所有的下場。我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理應知恩圖報，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我必須儘自已的力量幫您渡過難關。”史湘蘭擺擺手，說：“馬處長，你不要說這樣的話了，我並沒有幫你什麼，相反，我處處給你創造麻煩，魯大毛跳樓自殺，是你替我承擔了責任，魯衛俠與管維跟你衝突的時候，我並沒有站在你的一邊。你與管維的婚事，因爲我的私心而推遲，你在秀水的工作剛剛打開局面，爲了我自私的想法，我將你排擠出了澤西，對你，我心懷愧疚。”
“魏祕書長怎麼看？”馬駿看了看史湘蘭，她的臉，如同失去水分的花朵，臉龐因爲焦燥而浮現出一絲病態的紅暈，史湘蘭點了點頭，說：“他說此事不很樂觀，讓我做最壞的打算。”馬駿站了起來，給史湘蘭倒了一杯茶，送茶的時候，馬駿在她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說：“史書記，我盡力地幫您想辦法，不過我有個請求，必須讓魏祕書長幫我一個忙。”史湘蘭說“就算你幫不上我，我也會求老魏幫你的。”
馬駿問：“史書記，後天的世紀工程竣工慶典，不知道準備得怎麼樣了？”史湘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發生這麼大的事，誰還有心情搞這些，說不定因爲慶典，會讓矛盾更進一步激化，我打算低調處理。”馬駿從史湘蘭的眼中讀到了失落，是啊，世紀工程可以說是史湘蘭最閃耀的政績工程，她爲此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和心血，而今這個多事之秋，她安敢隆重操辦？馬駿岔開話題，說：“明天，我想法安排您跟周省長見個面，現在，您聯繫一下魏祕書長。”
每天早上，周琦峯都會早早起來，坐車來到南湖灣，然後散步來到省政府辦公大樓，馬駿好多次陪着他，邊走邊彙報，當然，這些彙報都是聊天式的聊天。周琦峯從馬駿的口中，瞭解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喜歡這種工作和健身兩不誤的習慣。在楚湘市的第二天早上，馬駿建議周琦峯出去走一走，周琦峯欣然同意。
兩個人從楚湘賓館的後面出發，沾着一條黃色走楚湘市街的心園。周琦峯問：“下週常委會將討論張明野的問題，你怎麼看？”馬駿說：“昨天晚上，魏祕書長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今天將去找省委組織部部長洛海川。”周琦峯問：“他想幹什麼？”馬駿說：“他想讓谷明溪進入組織部的視線。”周琦峯皺着眉問：“是誰讓他這麼幹的？”馬駿有些緊張地回答說：“是我求的他”。周琦峯雙眉一挑，怒聲說：“純粹是瞎胡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