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洪平放下電話就往樓下跑，他來到畜牧站，問站長陸建紅：“小張人呢？讓他跟我出去一趟。”陸建紅說：“邱鎮長，有什麼緊要的事嗎？小張馬上要出去指導養殖戶人工授精。”邱洪平瞪了他一眼，說：“我說陸站長，我的話你也不聽了？”陸建紅說：“邱鎮長，瞧你說的，我哪敢不聽你的啊，不過，這事是焦平魯書記叮囑再三的。”
“少拿老焦來壓人，我告訴你，是馬縣長要找小張。”邱洪平氣沖沖地說。陸建紅笑笑說：“邱鎮長，馬縣長找小張會有什麼事？難道縣長家也養豬？”邱洪平冷笑了笑，說：“我看你***是不是活昏了頭，你忘了，張國農可是給馬縣長開過車的？”陸建紅一拍腦袋，說：“我還真忘了，哎呀，邱鎮長，你莫怪，我這就去喊小張回來。”邱洪平朝陸建紅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罵了聲：“狗眼看人低。”
張國農跟着陸建紅回到了畜牧站，他上身穿着一件格子襯衣，下面穿着一條大褲衩，腳上汲着一雙塑料拖鞋，他問：“邱鎮長，你找我？”邱洪平嘆了一口氣，說：“國農，不是我找你，是馬縣長找你。”邱洪平問：“哪個馬縣長？找我做什麼？”邱洪平說：“我們秀水鎮原來的馬書記啊！”張國農的眼裏閃過一絲亮色，但很快就黯淡了下來，他說：“我現在只是一個小辦事員，哪裏配見縣長啊。”
這下輪到陸建紅慌了神，他說：“我說小張啊，別人求神拜佛等着縣領導的召見，你到好，縣長召見你，你還擺譜，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成天跟豬打交道，腦子變成豬腦子了？”張國農白了他一眼，說：“你還別說，我真是成了豬腦子了，我告訴你，就是縣長開車來求咱，咱還要考慮考慮呢。”
“你就少在這裏得瑟了，你這樣的人，真是少見。”陸建紅罵完張國農，又笑着對邱洪平說：“邱鎮長，你看看，他還犟上了。”邱洪平剜了陸建紅一眼，說：“你呀，都是你弄成這樣的，要不是你把你侄子安排給焦書記開車，把國農頂下來，他現在至於這樣嗎？原先他是多麼有活力的一個人，兩年時間，你看看，他成什麼樣了？”
張國農背過身，朝宿舍走去，塑料拖鞋在水泥地上發出叭嗒叭嗒的響聲，邱洪平看着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自馬駿離開秀水、向華強任黨委書記後，邱洪平的日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雖然說是個副鎮長，但向華強從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在秀水是個名符其實的弱勢鎮長，他分管農業，農業這一塊，焦平魯獨斷專行，什麼事也不跟他商量，手下的農辦主任對他也是愛理不理。他想把張國農的工作安排好一點，可是連自身都難保的他，說的話又有誰會理睬？
“要去你焦書記自己去吧，我還有事，一會就要走。”邱洪平對焦平魯一直看不慣，一向都是忍辱負重，但今天見到張國農的落魂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所以語氣有些生硬。焦平魯沒想到一貫柔弱的邱洪平居然頂撞他了，他氣急地跺了跺腳，說：“你你居然不聽從我的安排。”邱洪平硬着脖子說：“你我都是副科級幹部，我憑什麼聽你？”焦平魯喘着粗氣，說：“好，我找向書記說理去。”邱洪平脹紅臉說：“要去就抓緊。”
不一會，向華強就給邱洪平打來電話，讓他過去一趟。邱洪平進了門，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向華強陰着臉，問：“邱鎮長，怎麼回事啊？”邱洪平明知故問地說：“什麼怎麼回事？”向華強皺着眉，說：“焦書記說，他安排給你的工作，你不配合。”邱洪平站了起來，說：“配合，說得太好聽了吧，把我一個副鎮長當辦事員用呢，下鄉查看病蟲害，說着輕巧，又不給安排車，這麼熱的天，讓我一個副鎮長騎着自行車去曬日頭，他焦平魯就是去糧油廠，撒泡尿的工夫也要坐車去，同樣是鎮裏的負責人，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向華強一時語塞，他看了看一旁的焦平魯，焦平魯說：“誰說我不派車給你使了？我說過嗎？你現在下去，我把車給你用。”邱洪平白了他一眼，說：“焦書記的車，誰還指望得上？你摸着心想一想，鎮裏配給農口用的車，你什麼時候讓我坐過？對了，有一回，就是張國農還在開車的時候，他送我去了一趟縣裏，去見省裏來的朋友，回來後你這張臉拉得比驢臉還長，你說說，你的車，我敢坐嗎？”
“好了，好了，不要再爭了，身爲領導幹部，爭這個也不怕別人笑話，洪平，不是我說你，幹工作，不要提什麼條件嘛，焦書記年紀大，你有什麼事得照顧一下他，下鄉的時候，騎自行車也是一種健身的方式嘛！”邱洪平冷笑了一聲，說：“我就知道你會護着他，你們權力大，人多，我說不過你們，得了，好歹我是秀水鎮分管農業的副鎮長，我騎自行車去查看病蟲害去，你們在家裏運籌帷幄當大領導吧。”
“怎麼隔這麼遠，就能聞到火藥味啊？”人未到，聲音就傳了過來，向華強朝門口一看，連忙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