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漢生跟着村支書走後,馬駿問喻國維,這個記者是哪個報社的?喻國維回答說,好像是南江日報的。馬駿冷哼了一聲,說,也就是這個素質嘛。喻國維說,聽王書記說,這個記者剛進報社不久,還是個見習記者。馬駿把茶杯從包裏拿出來,一看裏面沒水,正想起身倒水,一旁的向華強連忙接過他的杯子,走向了桌子。
記者走了進來,馬駿看了他一眼,把手伸了過去,說,記者同志,你好啊!記者握着馬駿手,微微一笑,說,縣領導好。王漢生連忙介紹說,龔記者,這是我們縣委常委、副縣長馬駿同志,他是專門來處理拆遷問題的。龔姓記者沒有向人們預想中的那樣點頭哈腰,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即便馬駿是一個不太講究的人,看着這個小年輕記者如此作派,也是心裏有火。他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龔記者,你是黨報的記者,理論水平和思想覺悟肯定沒得說,我今天來,是想聽聽你對華中複線的看法,不知道能不能賜教一二。”龔姓記者說:“不敢當,我對華中複線工程的瞭解還不深,不好妄加評判,就我個人來講,我覺得身爲一個記者,必須秉持公道正義。”
馬駿把華中複線工程對澤西的重要意義對這位記者不厭其煩地說了一遍,他雖然看不慣這個記者的做派,但是他還是把姿態放得很低,想通過自己的話來感化啓發他,沒想到這個記者完全不領情,他說的一句話差點讓馬駿氣得吐血。
龔姓記者說:“現在的幹部,成天講發展講跨越,我看只不過是虛晃一槍,誰都知道,現在提拔幹部講的是政績,這華中複線工程就是最大的政績啊!”馬駿再也不想跟這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磨嘴皮子,他站起來,問:“龔記者,不管你怎麼說,這路是非修不可的,養豬場已非拆不可,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政府,促進華中複線工程早日投入建設。”
龔記者說:“馬縣長,羣衆利益無小事,如果損害了羣衆利益,你認爲這樣的政績能見得光嗎?”馬駿冷笑着說:“我看你真是扯蛋,補償協議說明了什麼?說明我們在盡最大努力保護羣衆的利益。再說了,你所說的羣衆利益,只是僅有的那幾戶,其中的一戶還是你的父母,我看用個人利益來稱呼最爲恰當吧。”龔記者不甘示弱地說:“馬縣長,象你這樣的縣領導我見過不少,只要你認爲社會輿論不足爲懼,你想怎樣都可以。”
馬駿哈哈大笑,把一屋子的人都笑傻了,他說:“記者同志,我今天請你來,就是想營造一個好的社會輿論,因爲你的身後,是南江發行量最大的報紙,我並不擔心一個客觀公正的報道,我只怕有的人拿着筆翻雲覆雨、興風作浪。看來如果我不屈服,這樣的情況一定會出現。”說到這裏,馬駿頓了一頓,他把目光掃了掃屋子裏的人。
說完,馬駿朝門外大踏步地走去,邱洪平一溜小跑地跟在他的身後,喘着氣,低聲問:“馬縣長,你這樣會不會有點過?”馬駿擺擺手,向車子走去。上了車,馬駿對邱洪平說:“你告訴那個記者,如果還想在報社裏呆下去,馬上配合我們,不然,要是我把情況反映給報社,他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向華強呆若木雞,他怎麼也想像不到,馬駿居然敢霸王硬上弓,現在上訪事件層出不窮,要是因此而激化矛盾,讓南灣村的羣衆到縣裏上訪,可夠他馬駿喫一壺的。一直以來,在向華強的心裏,馬駿是一個謹慎的人,做事說話有理有節,今天怎麼象吃了槍藥一樣?
同樣,龔記者也感到錯愕,這個年輕的縣長,簡直是個二愣子,連堂堂的南江日報社都敢招惹不說,還敢在拆遷問題上硬來。他在心裏冷笑一聲,心說,馬駿啊馬駿,我看你威風不了幾天了,等這事一曝光,你就等着免職吧,脫毛的鳳凰不如雞啊,我看你沒有這身羽毛,你還能得瑟得起來嗎?
正在他幸災樂禍地往家走的時候,邱洪平叫住了他,他看了看邱洪平,知道他是剛纔那個霸道縣長的祕書或手下,難道那個霸道縣長只是個繡花枕頭,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現在想找我賠禮道歉?想到這裏,龔記者優雅地停住了腳步,把手負在身後,目光裏滿是優越感,他慢條斯里地問:“你找我有事嗎?”邱洪平說:“是啊,馬縣長讓我告訴你,他讓你盡力配合我們,不然想後悔都來不及。”
“笑話,我到要看看誰會後悔。”龔記者氣憤地抄起手,繼續朝家的方向走,邱洪平在他的身後,說:“我想告訴你,馬縣長跟你們報社的夏麗副總編、總編室主任魏平是很好的朋友,另外,馬縣長來澤西之前,曾經在省政府辦公室工作了一段時間,是周琦峯省長的祕書。”
龔記者一下子呆住了,不要說別的,光是一個魏平,就把他給嚇得個半死。邱洪平怎麼肯放過羞辱這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的機會,他拍了拍龔記者的肩,說:“小夥子,這個世界並不是你想像這那麼簡單,水深着呢。”離開之前,邱洪平說:“今天晚上八點鐘之前,你最好帶着那幾戶,主動到指揮部籤協議,馬縣長說了,他不希望把事情拖到明天。”
馬駿沒有回澤西,而是把車開向了相反的方向,他要到楚湖去,他要直接找史湘蘭,把向華強調離秀水,他不想因爲一個向華強而影響整個工程的進展。剛走進楚湖市政府的辦公樓,迎面走來一個人,向馬駿熱情地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