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宦海沉浮馬駿 >第0609章油鹽不進
    坐在澤西縣招待所的三樓會議室,宋紅軍聽着澤西常務副縣長鄧秋林的工作彙報,時不時地配合攝像機的鏡頭,臉上或釋放出淡淡的笑容,或掛上憂國憂民的神情。在外人看來,他這個市長是來檢查指導澤西縣的城市建設的,是從國外取來真經到地方上來傳經送寶的,只有少數人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用意,但是這個用意不足爲外人道也,於是他還是耐心地講了自己在國外的所見所聞,就澤西縣城區的發展提了很多寶貴的指導性意見,然後在掌聲雷動之後昂首闊步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他的臉部肌肉就抽搐了幾下,火苗在腹中亂竄。祕書方汝雄敲了敲開着門,小心翼翼地倚在門邊,說:“老闆,我就在房間裏,有什麼事您指示。”見宋紅軍背對着他,一言不發,想躡手躡腳地退回去,宋紅軍咳嗽一聲,他就象被使了定身術一樣站住不動了。宋紅軍回頭瞟了他一眼,垂着的手朝裏勾了勾,方汝雄連忙閃了進來,輕輕地關上了房門,朝房裏走了幾步,在離宋紅軍兩米開外站定,像個被老師叫進辦公室的犯了錯和小學生。

    “搞的什麼名堂嘛!”宋紅軍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方汝雄聽得出來,市長大人的腔調裏透着濃濃的火藥味。方汝雄想了想,附和着說:“這個馬駿是不是故意這麼幹的,他走了不說,還讓主持查案的田松偉故意喝醉。”宋紅軍突地扭過頭來,手指着方汝雄,聲音如同剛出火山口的岩漿,他說:“你是幹什麼喫的?怎麼辦事的?”方汝雄馬上低下頭,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被人踩得有些發白的木地板,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候進來請示市長大人是個錯誤,他感到萬分懊惱。

    兩個人都沒有動,宋紅軍揹着手擡頭看着窗外,方汝雄低頭縮肩凝視着地板,衛生間裏的排風扇呼呼地運轉着,這樣的場景持續了近五分鐘,直到宋紅軍轉身坐到沙發椅上爲止。宋紅軍支起了二郎腿,從口袋裏摸出煙盒來,從裏面抽出一支,方汝雄連忙快步走了過去,打火機啪地點燃,剛好讓明黃色的火苗親暱地舔着宋紅軍嘴邊的菸頭,整套動作完成得行雲流水、精準熨貼。宋紅軍的嘴裏吐出濃濃的煙霧,品咂了一會,說:“去問一問誰負責這事,把我的意思帶到,再出差錯,哼!”

    方汝雄連忙點頭稱是,離開房間,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到自己的房間裏踱了幾圈,想出了主意,打了一圈電話,總算找到了問事的人,於是信步走下樓去,大堂裏,鄧華林正在打電話,見方汝雄來了,掛了電話,笑着伸出手,說:“方處長,一會就要喫飯了。”方汝雄打了個哈哈,說:“宋市長正在休息,我去辦點事。”鄧華林點頭不迭,說:“好,好,五點半開飯,方處長早去早回。”方汝雄心裏惦着事,敷衍地笑了笑,向門外走去。

    鄧華林拿起手機照剛纔的號碼撥了過去,問對方說:“電話怎麼斷了?唔,可能是信號不好吧。嗯,好的,好的,行,就這樣吧。”收了線,鄧華林想了想,決定到宋紅軍的門外侯着,現在馬駿出差了,田松偉躺醫院了,正是接近宋市長的大好時機。剛到宋紅軍的房門口,就象是約定好的一樣,房門開了,宋紅軍偉岸的身影出現在了鄧華林的跟前。鄧華林陪着笑問:“宋市長休息好了沒?”宋紅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鄧華林心頭喜了一下,雖然不知道市長大人找自己爲的什麼事,但是至少說明了一點,就是市長的心裏有自己,這就夠了。宋紅軍問:“松偉同志現在怎麼樣了?”鄧華林說:“剛剛問了一下,他還在醫院,人還沒有醒,哎,田書記太熱情了。”宋紅軍說:“喫完飯,我想去看望一下。”鄧華林說:“我馬上去安排。”宋紅軍擺擺手,說:“不用安排,你帶我去就行。”鄧華林心裏不禁涌出一絲失落,敢情找我就是爲了給他帶路啊,但又想到宋市長爲什麼獨獨選自己帶他去而不是別人呢?心裏就又高興了起來。

    話分兩頭,方汝雄走到宋市長的專車旁邊,司機馬文傑搖下車窗,問:“方哥要用車嗎?”方汝雄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一支菸,遞給了他,拍了拍他的手,說:“不用,我出去一下。”方汝雄原本想借着宋市長的8號奧迪在老同學的面前抖抖威風的,但是想了想就作了罷,在這個時候,宋市長的車在澤西的街頭招搖過市,實在不妥,他出了招待所的門,攔了個的士,向縣委老院子駛去。車還沒有到老院子門口,方汝雄就看見了他的老同學萬仲黎,他穿着一套洗得發白的藍襯衣,三十出頭,背就有些駝了。

    萬仲黎在澤西縣紀委辦公室工作,前來辦事的人叫他萬科長,他也坦然地應着,其實不論是前來辦事的還是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只是個普通科員,彼此心照不宣而已,萬仲黎從一畢業起就在縣紀委工作,任辦公室科員,十年來一直原地踏步。論才華,萬仲黎讀大學的時候是小有名氣的詩人,意氣風發,是衆多女生暗戀的對象。兩個人是老鄉,在校時關係相當不錯,但工作後,從斷斷續續的打聽之中,方汝雄知道萬仲黎太孤傲了,說話太偏激,一直得不到賞識,前途渺茫,於是方汝雄就不再跟他聯繫了。

    方汝雄下了車,向車內扔了十元錢,大氣地說:“不用找了。”然後扭頭拍了拍正在東張西望的萬仲黎,把他嚇了一跳,萬仲黎的笑容有些刻意,他說:“老同學,你從哪裏冒出來的?”方汝雄笑了笑,說:“走,找個地方喫飯去。”萬仲黎說:“來我家裏喫吧,我跟媳婦說了,她上街買菜去了。”方汝雄想了想,說:“那就打攪了。”老院子門口有一家小超市,方汝雄買了一提牛奶和一筐水果,萬仲黎問:“汝雄你這是幹什麼?”方汝雄笑笑說:“總不能讓我空着手去你家吧。”

    萬仲黎的家是個二居室,房子小不說,屋子裏的擺設也十分陳舊,方汝雄趁萬仲黎沒注意,皺了一下眉。萬仲黎熱情地把方汝雄請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抖抖索索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紅塔山,抽出一根,恭敬地遞到了方汝雄的手上,方汝雄的家裏總有很多宋紅軍賞給他的煙,成條成條的,最底的檔次就是玉溪,像這種十塊一包的紅塔山,雖然在讀大四的時候方汝雄求之若渴,但如今他連碰一下的興趣都沒有,可是一想起今天來的使命,他不得不接過並點燃,然後強迫着自己吸了一口。

    閒扯了幾句,萬仲黎的老婆就提着菜回來了,方汝雄看着這個長着雀斑,穿着褪了色的長裙的女人,想起自己的老婆在市國稅局坐辦公室,成天不是逛商場買衣服就是美容spa,渾身衣飾鮮亮,一張臉吹彈可破,一雙手如雨後春筍,心裏的優越感又多了幾分。萬仲黎介紹了後,他叫了聲:“嫂子,給你添麻煩了。”萬仲黎的老婆有些拘謹地笑了笑,說:“你是我們家的貴客,應該的,我去做飯了,仲黎,快給方處長倒茶。”萬仲黎拍了拍後腦勺,說,你看我這記性。就忙不迭地找茶葉茶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