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腳步從亭外傳來,老者緩緩側頭,眉頭微皺。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以往老者哪怕只是吭一聲都能讓人抖三抖,可現在,來人卻是充耳未聞,急聲道,“妹夫來信,關勝和那徐槐兩人領軍深入梁山,全軍覆沒了!”
“什麼!”
老者雲淡風輕之狀轉瞬煙消雲散,更是伸手從來人手中奪過信件,飛速瀏覽起來。
“太師容稟!世傑辜負太師信任,關勝領軍攻打…”
“嗡”的一聲,似天雷灌頂,太師蔡京整個人直直向後倒去。
“父親!”
蔡絛慌忙上前來,卻見蔡京已然撐在石桌之上,只是不小心將桌上的茶杯碰到,雪白的瓷杯落到地上砸的粉碎!
“程卓!”
蔡京咬牙厲喝,周身一股無形氣勢盤旋,置於桌上的那隻蒼老的手微微震動。
蔡絛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不過蔡京很快便恢復過來,就是神色越發陰沉。
原本他以爲派關勝前去梁山必能手到擒來,剿滅梁山,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如此也就罷了!可是徐槐也一同敗下陣來,那事情就複雜了。
梁世傑信中寫得明明白白,足足五六萬大軍陷在梁山,語氣中原是求救之意。
但是這會他是真的顧不上樑世傑了!
眼下他不僅要面對來自同僚的針對,說不定連皇帝趙佶也要過問此事。
在朝廷眼裏,梁山不重要,程卓更不重要,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蔡京也不重要!
朝廷的顏面纔是最重要的。
只是這個消息瞞是瞞不住的,恐怕早就有人將消息傳給皇帝。
如此良機,那些對付蔡京的人,怎麼可能放過。
“轟!”
天邊一聲炸響,似乎映照着此時蔡京的內心。
“老夫可沒這麼容易倒下!絛兒,隨我進書房。”
“是,父親。”
隨着兩人離去,似有一股微風吹過,亭中那方纔蔡京扶過的那張桌子,悄然變成齏粉!
次日早朝,正如蔡京所想,雖無人將此事爆出,但是退朝之時,梁師成悄然無息地來到他身邊。
“太師,請移步御書房,官家請太師前去。”
蔡京神色如常,點了點頭,隨後便與梁師成一同前往御書房。
蔡京深知,自己的地位不能再受到動搖,此時早已不再是十年前,他已然不是當初那個權傾天下的蔡相,而是六賊之一!
所以,蔡京才更不能讓皇帝對自己失望。
一進殿門,就看到趙佶背對着自己對着窗戶發呆,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梁師成叫道,“官家,太師到了!”
只是趙佶破天荒的沒有理會,依舊望着窗外。
心中縈繞着曾經與程卓見面的畫面。
“若是當初沒有那些事情,會不會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蔡京連忙跪拜,“老臣有罪!”
蔡京心中一驚,往日可都是稱呼愛卿的啊!
蔡京又恭敬地行禮道,“臣蔡京,叩見聖上。”
趙佶示意蔡京坐下,深深地嘆了口氣道,“蔡卿,你派遣關勝前去梁山剿匪的事情朕早已知曉,本以爲關勝能與徐槐聯手替朕解決程卓這個心腹大患,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
蔡京連忙低下頭,面露愧色,“陛下,關勝不顧軍紀,過於驕傲自滿,擅自鼓動徐槐領軍深入梁山,這才中了埋伏,被梁山軍隊趁機反擊,才導致了戰敗。”
蔡京又一次跪倒在地,“官家,臣確實有過失,請官家責罰。”
趙佶看着蔡京跪在自己面前,輕嘆一聲,“蔡卿,你我君臣數十年,這次便罰你個識人不明之罪,罰奉半年,閉門思過半年!”
蔡京聽聞命令,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他知道,趙佶雖然責備了他,但仍舊顧念舊情,並未對他下狠手。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倚仗!
蔡京忙拜道,“謹遵陛下聖命。”
只是下一刻趙佶的話讓蔡京再也高興不起來!
“朝廷絕不允許梁山再有一場叛亂髮生。你速速派遣人上梁山,招安程卓!”
蔡京微微一愣,接着便立馬說道,“官家,那程卓冥頑不靈,實在難以勸服!”
趙佶卻是將蔡京的神情盡數收歸眼底,說了句讓蔡京驚駭不已的話。
“朕卻不這麼認爲!侍郎蔡絛本領超羣,定能讓程卓歸服朝廷!”
蔡京如何能同意?那程卓恨他入骨,蔡絛去了,哪能有活路?
蔡京忙拜道,“官家,絛兒一介書生,平日只會看看書,整理整理史集。別說出使梁山,就連汴京他也沒出過啊!”
只是趙佶卻是不理會,“此番由內侍相陪,蔡絛出不了事!大伴,送太師回去吧!”
趙佶揮了揮手,梁師成便說道,“太師,請吧!”
蔡京無可奈何,只能回府,將此事告知蔡絛!
蔡絛驚得渾身冷顫,連忙和蔡京說道,“父親,這可如何是好!那程卓不會放過我的!”
事已至此,蔡京也只能按趙佶說的辦,安撫道,“你且寬心!陛下會派人和你同去,那是宮中內侍,自會保你周全!再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那藍顯老頭也在梁山,不會讓程卓做這等事的!”
似乎連蔡京自己也被說服,這會也放心不少,又朝蔡絛說道,“我會再派人保護你,只要你不做蠢事,自然可保無虞!”
話到此處,蔡絛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只能形單影隻地轉身離去!
蔡京無奈嘆了口氣,轉身朝僕人道,“去六扇門,找鄭乾!”
“是!”
……
一番準備之後,蔡絛與宮中內侍一衆百十來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往梁山而去。
這一次,可與當初任何一次都不同!
沒有任何昭示,沒有兵馬,只有後面成車成車的物資。朝廷對這次招安可謂是誠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