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有一雙小胖手從桌下伸了出來,他摸着黑爬出來,一把就拉着馮怡伸出去的手緊緊不放,他抖着聲音道:“姑姑,別怕,是福兒呀。”
馮怡撲哧笑了,“福兒,這麼晚了,你來這裏做什麼?趕緊回去睡覺。”
“我來陪你,姑姑別怕,福兒保護你。”福兒從桌下爬了出來,他鑽進了馮怡的懷裏,頭也不敢擡。
他嘴上說着保護姑姑,其實心裏十分害怕,摟着馮怡不放手。
“福兒乖,你睡吧,姑姑摟着你。”馮怡摟抱着福兒,輕輕用手拍着他的背,就像她曾摟抱着洛兒和瑩兒那般。
馮怡想着自己曾生養的兩個孩子,她眼睛酸澀起來,眼眶有淚涌上。
馮怡深吸着鼻息,心裏念着,‘等娘報了仇,再來慢慢想你們。’
‘我們還會再見的,在天上,或者在地下,洛兒,瑩兒。’
三月的夜晚有些涼,福兒在馮怡的懷裏睡着了。馮怡將自己身上穿的長褙子脫下,將福兒抱裹了起來,再緊緊摟在懷裏。
馮怡合上眼,準備打個盹,那樣,漫長的夜會過得快一點。
她嘴裏喃喃道:“福兒,你這麼小就知道護着姑姑,姑姑也會一直護着你,今生,再不讓你……”
‘啪啪’有人輕輕敲着外面的木窗,馮怡一下驚醒過來。
她擡頭望向外面,天色已有些發白,知是福兒的奶孃來抱人。
她抱着福兒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打開。
“哥,嫂子。”馮悅看清了來者,笑着叫人。
馮越一看她倒吸了一口氣,“三孃的傷口紅腫了,哥一會去外面給你尋藥回來抹。”
林氏看着小姑馮三娘頭上的那道長長的傷口,她的眉頭擰了起來,心道,三娘怕是破相了,實在太可惜,多美的一個小姑娘,這張臉全毀啦。
林氏衝馮怡同情地笑笑,伸出手,把福兒抱了過來。
“三娘,傷口別碰水,別扯它,不會留疤。”林氏安慰着馮怡。
“知道了,嫂子。”馮怡展顏笑了,笑起來,臉上和額頭上的傷扯着生疼。
福兒一下睜開了眼,四下看了一下,見自己在母親的懷裏,他笑着說,“娘,福兒還要保護姑姑呢。”
馮怡衝他擺手,“天亮了,姑姑不再害怕,福兒回去看祖母。”
“我們還要去給曾祖母請安。”福兒奶聲奶氣說道。
“三娘,想必祖母今天會放你出去。”
“也許。”馮怡聳了一下肩膀。
“我們先回了。”
“哥哥,嫂子,福兒,你們慢走。”
馮怡站在窗口,目送着馮越夫妻抱着孩子,悄悄從角門回了後罩樓。
丁氏忙迎上前,輕聲問着兒子媳婦,“三娘還好吧?她哭沒有?”
丁氏在心中一直覺得,女兒被關在祠堂裏,一定會哭得雙眼紅腫。
“沒有。”馮越悶悶不樂的地搖頭。
他對祖母和長房將三娘關進祠堂一夜,十分不滿。
就是他這樣的男子在祠堂裏面呆一宵,也讓他心生膽怯,何況是一位十四歲的小女子。
二房人沒再說別的話,匆忙收拾着去前院請安。
一路上,馮越吩咐兒子,“福兒,別說你夜裏去陪姑姑的事。”
“知道,奶孃說了,被人知道後,祖母要被人責罵。”
“唉。”二房人全都嘆着氣。
丁氏已是爲祖母的人,仍舊見天被人指着鼻子罵,這種日子何時是個頭呀。
二房人在馮家,活得還不如老夫人身邊的那幾位媽媽有尊嚴。
到了前院,三房夫妻臉上不帶笑,長房夫妻皮笑肉不笑,老夫人像是才說了什麼話,臉色有些不快。
見二房的人來了,他們都閉了嘴,眼睛全看了過來。
大夫人呂氏張嘴就挖苦:“又不養家,閒得發慌,請個安還拖拖拉拉。”
如果過去,三夫人常氏就會接嘴,繼續挖苦二房幾句,今天很意外地,她沒搭腔。
丁氏一想到女兒還在祠堂裏關着,她被壓了幾十年的老火,呼嘯着衝上了腦頂。
‘撲通。’丁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訴了起來,“長嫂,我們二房人無能,拖累了國公府的一大家子人。”
“她沒福氣還罷,還遭了人的恨,關進祠堂一夜,也不知祖宗們在天上看了會不會心痛,他們的後人是如此的造孽,嗚嗚嗚嗚……”
“要是,長嫂嫌棄我們二房拖累了長房,不如給我們二房一包藥給毒了,或者,讓大哥尋個罪名,將我們全家給流放了,國公府豈不得個安寧。”丁氏拍着手,坐在地上,哭嚎不休。
丁氏又哭又訴,聲音抑揚頓挫,腔調像是在哭喪。
不知道的外人,大清早聽了這個聲音,還以爲國公府內死人了。
丁氏的哭訴把氣得老夫人倒仰,“閉嘴,再這般哭鬧,信不信休了你。”
“哎呀,妾身在馮家幾十年,生兒育女,子孫滿堂,要是得了休書,我就吊死在國公府的大門口……”丁氏哭鬧的聲音越發大了。
二房人也沒人上前勸,任由丁氏在屋中哭鬧不休。
大夫人呂氏看愣住了,這麼多年來,她從沒見過丁氏這般耍潑,尋死尋活。
三夫人看着這一幕,幸災樂禍,滿臉帶笑。
老夫人被鬧得頭痛,她想叫人來,將丁氏扯出正院。
有婆子走進來稟報,“國公爺,娘娘派人回來了。”
“快請進來。”國公爺馮伸趕緊道。
他又對二老爺揮手,“你們二房回吧,這裏沒你們什麼事。”
“呃”丁氏止住哭嚎,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裙子上的灰,大步從抄手遊廊往後罩院走了。
大夫人呂氏的一雙三角眼眯了起來,她在心中想着,以後要怎麼收拾二房一家。
半個時辰後,四娘又溜到了祠堂,她輕輕拍木窗,“三娘,是我。”
馮怡一聽是四娘來尋她,咧嘴笑了起來,她起身走過去打開木窗,“四娘,她倆昨夜是誰被幸了?”
四娘一臉驚詫,她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馮怡挑了一下柳眉,只笑不說話。
“兩個都被幸了。”四娘輕聲道,“剛纔娘娘派人回來說,黃五娘和我們家五娘,昨晚被皇上寵幸,暫封爲美人。”
“嘿”馮怡暗譏,“娘娘還真是大方,一下將自己的親妹子和表妹,全送到皇上的牀榻。”
“你昨天摔下崖,太可惜了,不然昨晚皇上幸的就是你,今天你便是美人了。”四娘嘴上說着惋惜的話,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
“呵呵。”馮怡乾笑了兩聲,她根本不稀奇那個帶着恥辱的美人之位。
黃五娘和馮五娘昨晚被臨,也許是她們自願伺候皇上,也有可能不是出於自願,像黃五娘就有可能是被皇后所逼。
她在前世,被送入皇宮後,皇后娘娘對她道:“今晚,你就在偏殿伺候陛下。”
馮怡一聽這話,頭直搖,“不行不行,娘娘還在病中,小女子哪能如此不講規矩禮儀。等以後……”
皇后冷着臉打斷了她的話,“本宮說什麼就是什麼,來人,帶她下去沐浴更衣。”
立刻上來幾名宮人,將馮怡連拉帶拖領去後罩屋。
幾名宮人將馮怡的衣裙扒光,將人架進了浴桶裏,像洗那些要下鍋的豬羊那般,從頭到腳將她仔細清洗了一遍,再在她身上塗抹着西域來的香水。
那些人,給馮怡穿上一件抹胸,下着一條短的白色開襠褲,外罩了一件輕薄的長紗衣,就跟沒穿一樣。
果然如皇后希望的那樣,皇上一進偏殿,看見馮家三娘漲紅着臉,抖着身子在牀邊縮成一團。
馮家三娘這副嬌羞的模樣,將皇上整個人迷得神魂顛倒,不顧偏殿還有宮人和內侍,他直接就撲了過來,“美人,你太美了。”
宮人們忙退出偏殿,將門緊緊合上……
馮怡擺了一下頭,將過去的事從腦海裏晃悠出去,她開口問:“四娘,你想做皇后嗎?”
“啊,我怕是進不了宮了,怎麼做得了皇后。”馮四娘先是一驚,接着很懊惱道。
“我可指點你如何做成爲皇后,你只要想辦法,讓長房將我們二房趕走。”
“成交。”三娘睜着一雙大眼,立刻答應了。
成爲皇后,難於上青天;趕走二房,易如下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