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聽侍衛來說:“老夫人掙扎着起身,非要下人抱着她上轎子,去罵三娘子。下人們都擰不過老夫人,按她的意思去辦了。”
安國公馮伸冷哼,“她要罵就去罵吧,要是……”他話沒說完,心裏想的是,要是能氣死在高陽侯府,那最好不過了。
王宣也得了消息,他心中很擔心馮怡,她要是被罵狠了,萬一頂撞馮老夫人,一旦老婆子出了事,三孃的麻煩就大了。
不孝爲大罪,還受世人的唾棄,他很怕三娘背上這個罪名。
不久,王宣又得知,馮怡將馮老夫人帶到了府衙處,讓馮老夫人當着府衙官差的面罵她。
“三娘聰明呀。”王宣這才稍微放下了心。
朝堂上,鄭國公任穹一臉的陰冷,他那帶兵去剿匪的繼子任湖身受重傷,現在由幾名侍衛擡到了朝堂上。
任湖全身是傷,頭腫得看不出來人樣,雙眼青紫眯成一條線,嘴脣像兩條臘腸。
所有人看了任湖的模樣,都會倒吸涼氣。
馮伸裝模作樣地驚呼:“哎呦,賢侄怎麼傷成這樣重?這次立大功了。”
他在心裏幸災樂禍暗道:你這小王八蛋讓我的長子傷了腿,這下你也好不到哪裏。
任穹用陰鷙的眼神看了一眼馮伸,垂下頭,哈哈笑了兩聲,“出戰的將士哪個不帶點傷,常有的事。”
任湖不能言語,聽說他還摔掉了幾顆牙齒。聽太醫說,他這身傷得養上半年。
在朝堂說戰事的人,是副將,“陛下,各位大人,末將叫寧廣義。這次由任將軍帶的禁衛軍,轉戰各地剿匪,殺敵五百二十三人,基本上將匪全剿光了。”
“任將軍在剿匪時,身先士卒,不顧自身安危衝在最前列,受了重傷。”
“由於剿匪的路途太遠,殺敵的屍首原地火化,帶了幾百個罈子回來。”
……
衆朝臣聽了這話面面相覷,打仗清點戰功,就是靠數人頭。
這一隊剿匪的軍,上報殺敵五百多,一個人頭沒帶回來,就帶了幾百個罈子回來,這件事實在是匪夷所思。
任穹見這位副將機靈,口齒伶俐,將自己的繼子誇得英勇無比,也不爭搶戰功,他決定要重用此人。
皇上心中嘀咕,只要不再鬧匪,我管你帶的什麼回來。
他點頭,“很好,勇敢,應該獎勵。”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等任將軍的傷好後,再議封賞的事。”
一更時分,那位任湖的副將寧廣義,翻牆進梧桐居見了馮怡和王宣。
寧廣義長話短說:“少夫人,任湖這次帶兵一敵沒殺,根本沒什麼匪。各地的王爺給了任湖不少銀子封口,說他們已將匪清除光了。”
馮怡笑了,問:“任湖的傷是怎麼回事?”
馮怡聽王宣講了,任湖被侍衛擡上朝堂,他的頭腫得像個大豬頭。
“少夫人,他那是五石散的癮發作了,從馬上掉下來,摔傷的。”
王宣心中大驚,“任湖吸五石散上癮了?”
有一次楚王同他一起喝酒,提起任湖殺馮三孃的事,楚王說給任湖下毒,下的就是五石散。
“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馮怡笑道。
“任穹同我談話了,他要重用我,以後好爲任湖分擔。任穹也知道他的繼子服五石散的事。”
“那太好了。”
“屬下走了。”寧廣義施了一禮,飛身上了牆,身影消失在暗黑之中。
王宣看着黑呼呼的牆外,輕聲問:“三娘,萬一他真投奔了任穹呢?畢竟,權力的吸引力更大。”
“寧將軍是個有正義感的人,他應該不會同任穹同泥合污。如果,他真的爲了權力投奔了任穹,那也沒辦法。”
馮怡說完話,轉身回了屋內,王宣跟了進去,兩人又坐下繼續之前嘀咕的話題——馮老夫人前來罵她的事。
她也不對王宣隱瞞,一五一十道了下午的經過。
聽得王宣連連搖頭,“這安國公做的是什麼事呀,氣死了馮老夫人,他還不是要守三年的孝。”
安國府內,馮老夫人像失了神智一樣,罵個不休,罵累了喫喝,再睡一會,醒了又繼續罵。
“沒良心。”
“黑心肝。”
“被雷劈。”
……
老夫人的罵聲又尖又細,像針一樣往人的耳朵裏鑽。
安國公馮伸剛合上眼,就聽見母親的罵聲,他被吵得頭痛,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心中極爲煩悶,他在心裏尋思着,國公府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從前幾十年來,府裏都一直順風順水。
他細細想着,好像府裏的變化,是從他的侄女馮三娘掉崖之後開始的。
馮伸暗歎,要是馮三娘沒掉下崖,沒傷着臉,她進了宮後,那就大爲不一樣了。
二房的人極爲老實聽話,得不到老母親的好眼色,馮三娘在宮裏只能依靠自己。
外面的罵聲斷斷續續,馮伸將錦被拉上來,將頭全捂住,也不能阻攔那些罵聲的傳來。
馮伸的小繼室,十五六歲的小呂氏,一翻身爬了起來,她氣呼呼走到院子,衝着廂房罵:“要睡就好好睡,要死就趕緊死,一天罵個不休,你讓不讓人睡個安穩覺。”
小呂氏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心情極爲浮躁。
小呂氏是老夫人堂弟的小女兒,能成爲國公府的繼室,她洋洋得意,心滿意足。
哪怕馮伸的年紀,比她的爹還年長了二十多歲。
小呂氏一嫁過便是國公夫人,一品誥命,很多官婦見了她都得行禮。
她一懷上孩子後,就更加的不可一世。
整天瞪着一雙三角眼,不是罵這個婆子,就是罵比她年紀大十歲的國公府大少夫人吳氏。
現在,她還氣焰囂張地罵起了婆母,這讓府裏的人深感震驚。
過去,大夫人呂氏再飛揚跋扈,也從不敢罵婆母。
要知道,辱罵長輩被告到衙門去,爲不孝大罪,輕者流放,重者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