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常人。
定然是已經是面色大變。
畢竟此番嬴政所詢問之問題,實在是太過的敏感了。
一個回答不好。
便會遭至大禍。
而很明顯。
李斯不會是常人。
面對這個堪稱是送命題的詢問。
後者只是輕輕的笑着:“斯言未有,太子定弗信也;斯言有,恐太子震怒而遷罪於斯。”
“故太子之所問,斯言是或否,並不爲緊要之處。”
說到這裏的時候。
頓了頓。
李斯將目光靜靜的望着面前的嬴政,便是恭恭敬敬的一拱手::“且斯始終相信一事,太子對李斯委以如此之重任,故陟罰臧否,定有太子之深意。”
“無論是否論功行賞,斯之功績已在太子及我王心間也。便如此,斯又有何可怨?”
事實上。
嬴政所問,李斯知道這是爲何。
如今。
自那日武安君府後。
嬴政便是對李斯委以重任。
將自己掌握的黑冰臺。
都全權的交給了李斯處理。
李斯便是眼下,大秦黑冰臺的首領。
在此攻趙之戰中。
李斯帶領着黑冰臺。
可謂是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若無黑冰臺。
恐怕趙王和龐煖、李牧等人,還未必會如此離心。
而長平關之趙軍,也未必會如願撤離。
此戰。
李斯的功勞,並不比身爲主將的白淑和王翦等人要來得差。
然而如今。
白淑、王翦等人皆是擢升。
唯獨李斯。
雖然頂着一個黑冰臺首領頭銜。
然而除了嬴子楚這秦王,還有嬴政這個太子之外,卻是無人知曉。
除此之外。
在秦國朝堂,也並無一官半職。
明面上。
只是嬴政這個太子麾下之門客。
和如今名滿天下的白淑、王翦等人相比。
明明同樣是功勳赫赫,然而李斯卻依舊是默默無聞。
爲主者。
陟罰臧否,自當不宜異同。
而此番。
李斯或有怨言,自然是很平常的事情。
一句話後。
這邊的嬴政卻是朗聲大笑。
緩緩起身。
望向遠方。
而這邊。
李斯見得嬴政起身,自然也是不敢再盤坐於地。
忙是跟着起身。
落於嬴政身後左側。
但見得嬴政這邊,目光靜靜的凝望着天空。
此刻,咸陽的天空,是從未有過的澄澈蔚藍。
望之,而使人心曠神怡,自在非凡。
“李斯,你知道吾,最欣賞你的何處?”
突然的一句詢問。
在嬴政的身後。
李斯滴溜着眼睛。
不過片刻,便又是躬身下去:“太子之心,深不可測。斯豈敢猜之?”
嬴政臉上依舊是帶着笑容,轉頭指向李斯:“這便是你的聰明之處,在其位;謀其政……爲人臣者,若能如此,皆當大善也。”
嬴政這邊,卻是突然話音一轉:“然而你可知,吾最厭之,亦是你這聰明之處!”
“便在其位而謀其政,若不在其位,你又當謀何?當置身於外否?”
僅僅是一句話。
這邊的李斯便已經是冷汗淋漓。
連忙是匍匐於地,朗聲高呼:“太子明鑑,斯於太子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便是以李斯的聰明之處。
也不明白。
爲何剛剛還好端端的嬴政,爲何要對着自己說出這話。
他明白。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
爲人臣者。
稍有差池,踏錯一步,便已是萬丈深淵。
便是如他這般人。
亦需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故此番。
面對嬴政的發難。
李斯雖然是深感無辜。
卻依舊只能是連忙告罪。
而嬴政,卻依舊只是冷冷的見得面前的李斯:“某明白,你自對某忠心耿耿。”
“然你對大秦如何?”
“依舊忠心否?”
面對嬴政的奪命連環問。
李斯早已經是冷汗涔涔。
不敢有絲毫猶豫,忙是低頭:“太子爲秦國未來之君,李斯忠於太子,自便是忠於大秦!”
而回應李斯的,卻依舊只是嬴政的緩緩搖頭:“李斯,你錯了。”
“忠於吾,並不等於忠於大秦。現在的你不明白,或許到了以後,你會明白。”
幽幽的見得面前的李斯。
嬴政不再言語。
只是一把將李斯從地上拉了起來。
那臉上偶然而出的一絲冷漠,也是消失不見。
就好像。
這一切,剛纔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見得依舊是驚魂未定的李斯,臉上的表情也是忽而變得鄭重:“昔日我大秦之張儀、范雎等相,以三寸不爛之舌而爲大秦說於列國。以一己之身,爲我大秦謀得萬世之利也。”
“吾曾聽聞,你出身貧寒,昔日遊於列國,皆不得用。你初見於吾,曾眼見欲以朝堂方寸之地,而決勝於天下萬里之遙。其志雄渾,欲爲大秦之張、範乎?”
突然的一句詢問。
李斯雖然還有些受方纔嬴政突然發難的影響。
但聽得此言。
連忙的神色忽是鄭重。
徑直的擡起頭來。
那目光,是嬴政從來沒有見識過個銳利:“斯日後,欲邁於張相、範相也!”
區區一介布衣。
若是常人。
聽得李斯如此狂言,必當譏諷其自不量力。
張儀、范雎乃是何人?
那可是秦國兩大名相。
足以和昔日之商君媲美的人物。
可以說。
秦國只所以能有今日之強大。
這兩個前秦之相。
絕對是功不可沒。
其名。
當傳萬世。
古人言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