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以聯軍其他將士而言。
能兵不血刃,便從秦軍的手中收復此前爲秦軍所據的失地,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然而此番。
聽得衆人之言。
龐煖和李牧相視一眼,臉上的神色卻俱是一絲凝重。
龐煖深呼一口氣,便是朗聲道:“你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若秦不撤軍,雖我軍攻克上黨、長平等地,自需傷亡。然如此一來,秦軍戰線過長,遠離國圖與吾等交戰,必定顧此失彼,便與吾等可趁之機,趁秦軍兵力不集中之際,甚至有機會趁機攻入關中。”
而在龐煖的身後。
李牧臉上的表情很是緊繃。
說着這話的時候,語氣也是十分的鄭重:“然而此番,秦軍及時撤退,吾等再無趁勢而入之機。秦軍之主將此撤退之舉,實在是有先見之明,高明至極啊。”
“雖此番,失得寸土,然於秦國而言……只需擊退吾等此番合縱而攻秦,所失之土,不過須臾,便可重爲秦國所奪……”
聽着李牧及龐煖一字一句。
這邊在場衆人的臉色,也是無比的凝重起來。
很明顯。
他們都已經是明白了李牧的意思。
當下。
便是有人詢問道:“吾等聽聞,此番秦國之主將,乃是昔日武安君白起之女白淑?”
一句之後。
衆人皆是默然。
倒並不是因爲白淑乃是女子,便親視於白淑。
事實上。
在白淑剛剛開始參軍的時候。
的確是受到了一些輕視。
畢竟在所有人的眼中。
女子參軍,到底還是一件稀奇事。
從體能等各方面,皆是很難及得男子的情況下。
女子參軍,天然的便存在着劣勢。
不僅僅是其他各國之人,便是秦國內部,亦是有人譏諷白淑不自量力。
然而其後。
白淑便用鐵一般的事實,讓這些人閉上了嘴。
特別是歷經諸多大戰之後。
白淑之名,已經是聞名於整個天下。
沒有人再敢小瞧這個武安君白起之女。
皆言白淑,乃是虎父無犬女。
而這邊。
聽得此人之言。
衆人皆是沉默。
“是啊……武安君之女……”
隨着這一句。
一下子。
便是將他們直接的拉回了從前。
雖然距離那一戰,已經是足足過去了十數年。
然而。
那一戰。
卻始終無法在他們的腦海中忘卻。
那是對於列國無數人而言,堪稱是噩夢般的一戰。
也正是那一戰之後。
原本合縱一道尚能和秦國相抗的列國,皆是損失慘重。
也可以說。
也正是這一戰,讓大秦的問鼎之勢,已經是徹底的無法阻擋了。
而秦軍的主將,正是武安君白起……
昔日武安君以一己之力。
拉着包括着信陵君魏無忌、春申君黃歇、平原君趙勝以及名將廉頗、樂毅在內的列國五十萬大軍陪葬。
直接擊碎列國之脊樑。
而眼下這一戰。
同樣是函谷關……
秦軍的主將,卻是武安君白起之女白淑。
彷彿是成了一個輪迴。
死去的回憶,突然開始攻擊起了他們。
而很明顯。
那樣的回憶,顯然是不大美妙的。
一時之間。
衆人的臉色,都是十分的難看。
“此戰……”
衆人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但是此刻心中,其實都是和明鏡一般。
這一戰。
他們當真是能贏嗎?
在這麼一刻。
哪怕是這些率領着列國聯軍的將領們,自己心中都沒有個底。
人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勝不驕,敗不餒。
然而眼下。
都還沒有開戰,卻已經喪失了信心。
此爲兵家之大忌也。
作戰前,連取勝地方的信心都沒有,這一戰,他們又當真是能勝嗎?
龐煖和李牧相視一眼。
見得衆人深埋眼底的那一股子畏縮不前之意。
皆是深呼一口氣。
他們沒有發怒。
因爲他們知道,這根本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們非是一國之軍,此番合縱一道而攻秦。
對比同爲袍澤,作戰默契的秦軍而言,本就是有着先天性的劣勢。
如果此番,再行斥責。
以至於離心離得,本就是難打的一戰,便是愈加的難上加難。
資歷最深的老將軍龐煖,給了李牧一個神色。
而這邊。
李牧不出片刻,便已經是起身:“諸位以爲,此戰,吾等可能勝否?”
一句之後。
在場列國衆將,卻是不明所以。
紛紛擡起頭來:“將軍此言何意?”
面對衆人的詢問。
而這邊。
身爲聯軍主將的李牧,臉上的神色卻是無比的鄭重起來。
朝着衆人深深的一拱手:“牧年少,論及資歷、論及臨戰之經驗,自弗如諸位前輩老將遠矣。作戰多年,卻也知用兵一道。”
“論戰,先以用兵;論用兵;先慮勝;而慮勝,則須先知爲何而戰也。”
“而如今,諸位可知,吾等爲何而戰?”
一干衆將帶着些許的疑惑。
下意識便是直接應道:“將軍所言何故?吾等聚義與此,自是爲了合縱而誅得暴秦。”
李牧亦是點了點頭:“諸位說得有離,合縱而誅秦。”
“然諸位可知,吾等爲何要伐秦?”
僅僅是這一句。
在場衆將自然不是什麼愚人。
幾乎是一瞬間。
便已明白了李牧所言,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下。
紛紛是爲自己先前之怯戰,而感到有些羞愧。
正欲多言。
卻見得這邊,身爲主將的李牧已經是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那銳利的目光,緊緊的放在他們的身上:“牧之意,想必諸位已盡而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