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不在,賀延昭看着眼前的人這般恛惶無措,心口驟然鈍痛,哭得更加傷心了。
也不知道是被剛剛那場面嚇得,還是被那心口處突然的鈍痛給痛得。
顧溫良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師兄這般如此崩潰大哭,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
驟然失措地觸摸到了他的臉,淚水肆意。
顧溫良捧着他的臉,滿目慌張,遮着眼睛的白紗隨着微風浮起。
“阿昭……阿昭別哭,阿昭……對不起,對不起,別哭……”
窗外吹來的清風旋起他的髮絲,粘黏在賀延昭佈滿淚水的臉上。
柔和的青絲糊在他的臉上,渲染了情緒,他逐漸停下了哭聲。
微微抽噎地望着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點熟悉的面孔。
猛然抱住了顧溫良,頭埋在他的肩頸處,漸漸抽泣着。
“阿昭別哭……阿昭乖……”顧溫良依然溫聲細語,一隻手撫着他的背,另外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他看不見,所以只能這般安慰他的阿昭。
來世一遭,究竟爲何?
顧溫良不明白,直到他死的那天都不明白。
他走的時候,嘴角還帶着笑,懷裏的賀延昭還在熟睡,睡得不怎麼踏實。
醒來時,房間裏站滿了人。
賀延昭愣了愣,伸手摸摸顧溫良的臉。
他不明白,也不知道,就是想摸摸他。
顧溫良周圍漸漸燃起星火點點,賀延昭呆呆地看着他那蒼白的臉龐上帶着一絲笑意。
他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着,情不自禁欺身覆了上去,親在了那人的脣上。
顧溫良也在頃刻之間化爲虛無。
衆弟子頓然下跪,費力遏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們時至今日才知曉,賀延昭瘋了,顧溫良羽化而去。
門派長老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告知了所有。
已經決定讓他們退出宗門,早些離去,宗門裏已經沒有人可以庇護他們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是常態。
可他們是璃朽派的弟子,自然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勸導至最後,竟沒有一個弟子願意退出宗門。
他們說,我輩心有所向往,不懼道阻且長。
立志之死靡它,以報我派悉心教導。
這就是璃朽派爲何在後世能成爲六界第一大派的主要原因吧。
那等心性感念,不是常人能有的。
又是常人本該有的,卻又常常被忽視拋棄掉的。
長老們又是一番頗深感觸。
罷了,不走便不走吧,等真到了窮途末路那天,就算是下迷藥也得把他們送出宗門去。
……
後來給顧溫良立碑於宗門祠堂,過了有半個多月,賀延昭恢復了正常。
他心緒安穩得異常,卻驟然有一天喝醉了酒,在祠堂裏抱着那塊冰冷的木碑,崩潰大哭。
他總是想兩人零落山丘,不葬在一處也是可以的。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之死矢靡它,之死矢靡慝。
賀延昭第二日在望月殿醒來,側目就看見了小綠糰子,安靜地躺在木盒裏。
這一兩月裏發生的所有事,對小綠糰子來說,就如同滄海一粟吧。
寄予世間,滄海一粟,吾生須臾。
“乾爹只有你了……”
“你沒有爹爹了……”
“我們家岑岑啊,沒有孃親,也沒有爹爹了……”
……
再後來就是賀延昭竭力溫養小綠糰子兩千多年。
星霜荏苒,門派衆人星離雨散,人來人往,又人聚人離。
君知古來多別離,人間正道是滄桑。
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能堅持活這麼久,竟還是因爲顧溫良的小心思。
情於他,也敗於他。
——
(嗯……本來不打算在文裏說的,因爲怕會影響到你們看文的觀感,但是看到這裏的可能都是我最最忠實的讀者,所以也沒什麼好忌諱的。昭良兩人的故事暫時就告一段落啦,後續可能會出現,也可能不會出現,也可能就出現一小段,給他們一個完美的結局。我知道這對副cp的線可能會壓主cp的線,昭良確實很吸引人,我都知道,我自己都看的有點入神。沒有大綱的我,想到什麼就寫什麼這點確實讓人很費解,有些坑可能在後面也圓不回來,反正……我盡力吧。畢竟是我磕命寫出來的,可以罵我,但不要罵我筆下的人物,也不要質疑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更不要懷疑我對他們的感情。他們是相愛的,如果認認真真看過的話,一定會知道,他們真的真的非常相愛。這兩天寫他倆的故事有點情緒嘣潰,哎……可能自己太入戲了吧。快元旦了,疫情也嚴重,兄弟姐妹們一定要注意身體好吧,大家也再堅持堅持,馬上就過年了,這疫情肄野的2022年啊,也該過去了。迎接我們的會是更好的明年,也希望大家健健康康,快快樂樂。要記住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嗯……話說的有點多,其實就是想湊湊字數吧。這條副線讓我最近狀態有點低落,不想碼字,就想跟你們隨便聊聊。最後希望你們和他們,還有我的親人朋友可以一直陪着我。你們也一樣,要幸福呀……就這樣吧,散了吧各位!晚安。——記於2022.12.27.凌晨零點半。)
——
當然,那一年裏發生的故事,宋悠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那時被這破空間到處傳來傳去。
身體的傷痕,好了又好,撕裂了又再次撕裂。
反正總之就是反覆碾裂,反覆治癒,他又沒在師尊身邊,休息也不到位。
某次偶然被傳到一個時間點,賀延昭帶回來了一個小孩。
宋悠那時並不知道自己在哪個時間點,直到看到那個小孩的臉。
是沈御然。
宋悠很確定他就是沈御然。
後來又見到二十歲的沈御然就成爲了璃朽派掌門。
宋悠看見他像顧溫良和賀延昭那般坐在宗門議事廳上,拿起卷宗的模樣。
突然晃了晃眼,心中莫名不爽,怎麼跟這人也能引起共鳴?
隨即又被傳送到其他空間,宋悠算了算時間,已經快到下一屆的拜師大會了。
他得出去……
必須得在拜師大會前出去……
許是這空間力量感受到了近段時間宋悠的煩悶,竟沒有再將他四處亂傳。
窮陰之際讓宋悠的身體有些發冷,幸好沈御然給他的靈戒裏有足夠的衣衫,各個季節的都有。
他拉過披風,毛茸茸的圍脖包裹着頸肩,讓他覺得十分暖和。
師尊也在盒子裏安睡,側目就可以看到小綠糰子。
他雙手趴在桌子上,猶如當年顧溫良那般。
眼眸裏流轉着光芒。
“師尊,徒兒快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