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然亥時半刻，沈御然眼盼顧宋忙碌着，也不催促。
寒夜高掛素女煉，樓低不放珠簾卷，雲萬疊，寸心遠。
師徒倆在院中那棵千年梧桐前的一樁棋盤上放着喫食和幾壇顧宋自己藏的好酒，席地而坐。
人道愁來須殢酒，無奈愁深酒淺。
“還以爲你會拿你藏得那些最濃烈的酒出來消愁呢。”沒想到卻是最淺的清酒。
顧宋落座沈御然的對面，只見他揚起下巴，理所當然道，“我剛在宴席上喝得太多，辣嘴。”
“辣嘴還往死裏灌？”沈御然眯眯眼睛單挑眉眼，看起來一臉的幸災樂禍。
顧宋嘆了口氣，沒回他，端起一杯清酒一飲而盡，他遂而平淡開口。
“老缺德的，我不會放棄蕭未岷的。”
沈御然聽到他這話，那輕狂賦絕的眉眼不動聲色地輕皺一下，又俄而舒展平淡。
“師尊若是來勸我棄了這心思，那師尊最好閉上你那缺德嘴安靜陪我喝酒，等你想好了再與徒兒說。”
顧宋半低着頭，他想起蕭未岷之前說的話，輕笑着出聲。
……
“小寶木，顧宋，長拙，你看清楚，我是你師叔，你這……怎麼能喜歡我呢？”
“小師弟可以與七師叔與共，爲何弟子就不能對師叔生出歡念呢？”
“……”
“師叔，弟子先……告退。”
“等等。”
“嗯？”
“小寶木，雖然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覆纔不會傷害你，可好像只要是拒絕的話都會傷害你，師叔也知道那滋味並不好受……”
“抱歉，讓師叔想起往事，是弟子的不是……”
“不，小寶木，你沒錯，喜歡一個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只不過你師叔我不喜男子。”
若是我喜歡男子，那小寶木定然會是師叔的首選。
這話太過於惹人心生漣漪，蕭未岷只在心裏這般想着，沒敢說出口。
“嗯……”
“小寶木，我沒有給你留任何機會，你只是璃朽派的大師兄，我衆多師侄中的其中一個。”
“嗯，弟子知道。”
“長拙，你這麼好的人，不應該拘泥於情愛，你有更廣闊的天地要去探索。”
“是，弟子受教。”
“這人間情事太俗，我一介俗人。”小寶木不應該爲這些事費心勞神。
“師叔不是俗人。”是我要愛一輩子的人。
“……”蕭未岷默默看着他，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回去吧，你師兄弟們應該在等着與你玩鬧呢。”
……
……
伴着顧宋的輕笑，沈御然見他神情恍惚，顯然陷進了回憶裏。
也不打斷他，拿起那本應該放在桌上現在卻放在棋盤上的木筷，挑起棋盤上的某一道喫食，送進口裏。
哎，逆徒心情不好，做出來的喫食也帶着一股澀味，差評。
然而，沈御然眼前突然出現某人夾菜的手，他擡眼見他這逆徒滿臉平靜。
“喲，還知道喫東西，看來還沒完全戀愛腦嚯。”
顧宋愣了一下，隨即將喫的夾起放進嘴裏，包口癟嘴地嘟囔着，“我又不傻。”
“我看你傻的很，爲何不直接跟他說納戒的事？你明明知道以他那傻愣愣的心性，你只要說了，他就會一步一步掉進你設好的陷阱裏。”
顧宋聽自家師尊都快把自己內褲都解析出來了，頓時汗顏無比地連忙道，“你別污衊我，我沒那麼想過……”
顧宋迷惘看着手中那清酒倒影出來的月色，捏着杯身神情一緊。
“只是看不得他失措的樣子罷了。”
他喜歡瑜之，但比起他得知真相的驚慌失措。
顧宋似乎更喜歡他在治病救人時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獨特氣勢。
雖然這獨特氣勢早就已經被某奇葩師徒給打破了，但顧宋本人那時不在現場沒看見，所以也不算。
沈御然眯眼顰微，皺起眉頭不樂意道，“呵，我也看不得某人每天那慫包樣。”
“……”顧宋沉默不語，確實挺慫。
“你說你對他這麼安安份份幹嘛？你要是對你師尊我有對他這麼一丁點的端莊，咱爺倆現在估計孩子都一般大了。”
“噗，咳咳咳……”顧宋被他這般玩笑模樣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嗆得差點一口老血狂噴出來。
他驀地舉起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的雙臂，下意識往後揚了揚，滿臉嫌棄。
“你老還真是吊死鬼不穿褲子，死不要臉啊？！”
沈御然依舊坐懷不亂，似乎在故意挑起顧宋的情緒。
“呵，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要臉幹嘛？能得到某人的心嗎？”
他頓了頓，看着顧宋要反駁的時候那嗤之以鼻的小表情脫口而出：“呵，不能。”
“……”顧宋：給爺整無語了。
這反諷的手法還得是你沈御然啊，段位不僅高超，還挺損。
“我——”這次顧宋還沒說出口就被沈御然忽地截斷了話頭。
“顧長拙，我可從來沒有阻止你喜歡他，我甚至希望讓他和你在一起。”
“爲什麼？”顧宋一臉認真，聚精會神。
“想看看你被他在牀上幹到哭的樣子，跟你平日裏對着爲師我趾高氣揚的樣子，有什麼不同。”
……
……
……
於是當天夜色暗涌，沈御然被臉紅筋暴的顧宋不眠不休地緊追着暴打了一個晚上。
顧宋殺氣騰騰跟沈御然打得熱火朝天，鬧得幾乎全宗門的弟子都沒雅興玩鬧那賀歲煙花了。
福七遠幾人雖疑惑不已，但見此場景總歸是放下心了。
而這架打得天昏地暗，甚至顧清衍破天荒地出來拉架都沒能解決。
嗯？！拉架？你信嗎？這麼好玩的事顧清衍不去加薪助燃一下他就不是顧清衍了。
宋悠既是璃朽派的弟子自然也能使得那璃朽派其一的美德，隔岸觀火。
其二呢？顧清衍這不是正在盡心盡力鞠躬盡瘁的做嘛！
宋悠此時與師尊剛回到望月殿，那刀光劍影的氣勢就磅礴而來。
顧清衍在一旁觀望了會，最後實在按耐不住自己心裏本來就鬧騰的性子。
“小魚兒，你等我一下，我去勸勸他們。”顧清衍嬉笑着。
宋悠清然點頭，長眉入鬢，目光只隨着一人流盼。
他此時嘴裏的澀味還沒完全消散，脣瓣有些微腫，方纔吞下師尊的黏液也沒啥感覺，現在他人倒是確然有些不太舒服。
腹中片甲燒得慌，還隱隱作痛。
直到顧清衍將那師徒倆誘導至遙星殿的方向去了，他才笑着回落於宋悠身邊，將人攬腰抱進懷裏忍俊不禁。
沈御然挑着眉眯眯眼，不動聲色地改變了攻擊的直驅方向，一如既往地向張翊生的大殿方向而駛去。
張翊生：御然，擾人清夢有損陰德的嘞。
沈御然：兄弟，我一般損的都是陽德。
張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