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小聲髒話好巧不巧地被顧宋聽見了，他以爲是自己抱得太久惹師叔不高興了隨即立刻鬆開了他。
蕭未岷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他推開了，感覺心情空落落的，胸口處狂跳依舊。
“師叔，弟子失禮了。”
“長……長拙啊，你……你疼不疼？”
蕭未岷在想他說的那些青玄花石的來歷，他剛確定自己的感情，擔心顧宋身體的話說得有些尷尬也確實無傷大雅。
“不疼，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顧宋想起那段時間的自己還真是又傻又悲哀。
蕭未岷看到他眼裏那再也無法忽視的落寞，手裏捏着納戒膚色稍稍泛白，登時而望之。
“顧長拙，我不會把它還給你的。”
“師叔自行定奪就好。”顧宋這次站在他面前風平浪靜的，所有之前表現出來的情感足跡全部又被他死死藏了起來。
蕭未岷挑眉看看他，自我心緒澎湃地揚起頭來問他，“喜歡我這麼久，都沒有不甘心過嗎？”
顧宋搖搖頭長舒了一口氣，默默沉下眼瞼，再者輕微撇着頭，看起來心神疲憊不堪的。
自然不甘心，可他從來都不敢奢求蕭未岷給的感情。
不論是叔侄情，還是長輩對小輩的疼愛，只要是蕭未岷給的，他都一一接受。
他知道蕭未岷唯獨不能給自己想要的那種感情，顧宋一直都知道。
“悶肧。”蕭未岷耷拉着腦袋輕輕笑罵一聲。
待顧宋反應過來愣愣與蕭未岷風輕雲淡相視時，繼而又聽見他緩緩張嘴續口。
而說的話卻是完完全全在顧宋的意料之外，對他來說是真正的意外之喜。
“你給我一枚納戒，我許你三個願望。”
“不——”
顧宋正想拒絕，他並不想要蕭未岷許他這三個願望，這是他自己想送給師叔的，與任何人都無關，又何須再敢奢求蕭未岷的誓約呢……
可是蕭未岷似乎早就知道他會拒絕索性在顧宋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剛剛冒出個話頭來，就被自己截斷了。
“你若不答應，那這枚納戒我就還給你顧師叔。”
原本緊張的顧宋聽到這話鬆了口氣，他還以爲蕭未岷要把它還給自己，只要不還給自己就好。
可他的嘴巴卻不由自主地應下了蕭未岷的話。
“好，弟子便應了師叔說的。”
“長拙，這三個願望你可以提你任何想提的，我都滿足你。”這樣小寶木應該能懂自己意思吧？
“任何？”顧宋好像回過神來了。
蕭未岷笑笑，再回答他，“是，任何。”
顧宋揚着頭，隨即張開雙臂，“第一個願望，我想要師叔抱抱我。”
“不……不行！”蕭未岷看着他這樣心跳都漏了半拍，哪還能上去抱他，這不純純給自己找罪受嘛。
顧宋的嘴角當即譏諷地勾了一下，頹廢地放下手臂自嘲道，“是弟子僭越了。”
蕭未岷哪能見他這個模樣，徑直衝上去不顧一切地抱住了他，顧宋被這股勁衝得還渾身一僵。
“別這般失落，長拙，師叔只是希望你不要把這三願用在你本來就唾手可得的事上。”
“可是……師叔，我……”
顧宋今時一直在焦慮不安，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翻涌的思緒在腦海裏極限拉扯。
“長拙，我收回我昨晚跟你說的話。”瑪德，我這麼明顯他應該懂了吧？
“收回？”顧宋突然上手抓住蕭未岷的手臂輕輕推離了自己的懷抱，神色暗濃道，“師叔，你，什麼意思？”
如果順着他回答，顧宋肯定又要情緒激動地暴跳如雷，如果不順着回答，肯定又是那副鎮靜又失落的模樣。
怎麼辦，顧宋這兩副樣子蕭未岷都不想看見。
顧宋見他一直不說話，拽着他的手臂越來越緊，眼底倦意襲來閃過一絲詭異，遂然鬆開了蕭未岷。
“師叔，你走吧，別再靠近弟子了。”
“哎等——”蕭未岷剛想拉着他，人就消失不見了。
？？？
人呢？！
我那麼大個長拙呢？
蕭未岷高聲長嘆，天空突然飄出兩三顆小白花，下雪了啊……
他握緊雙手，向着周圍大喊，“長拙！我……”
蕭未岷登時啞口無言，他不知道顧宋想聽什麼，他說什麼好像顧宋應該都會生悶氣。
“悶肧，以前怎麼沒發現呢……”蕭未岷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這感情來得太詭異了，不行，他得再找個人當面試試……
一爍白茫落到顧宋的手上，白色在他手上逐漸融化，他垂下眼簾，躲在蕭未岷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啜泣幾息。
滾燙的淚落到手裏與雪粒融合，顧宋握緊拳頭放了下去，靠在巨石上他揚頭閉上眼睛。
“瑜之……”
他呢喃一聲，眉宇淡然似水，方纔因爲蕭未岷挑起的情緒此刻都已消失殆盡，換來的是無盡的平靜之色，還有一抹掩飾不住的落寞之意。
“對不起……”他……沒控制住。
他是此世間唯一由青玄花石化作的靈。
青玄花石，雖說是一個像花的石頭，但也有花的特質，絕有花香。
這也自然只有他一個人能明白青玄花石的另外一番作用，但這也只能針對他一個人的天賜良機……
顧宋的本體一旦動情就會不管不顧地散發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去迷惑那人。
顧宋當然不會怎麼做，所以他意識到喜歡上蕭未岷之後，怕自己做出什麼後悔的事來，才從那時候就開始抑制花骨朵的生長……
纔會狠心掰下自己本體的新生花骨來。
一是因爲這確實對蕭未岷有天大的用處，二是爲了控制自己的本體去迷惑蕭未岷。
第一次掰的時候，他在他的臥寢裏硬生生疼了整整三天三夜，沈御然那段時間也出宗門辦事去了，所以也沒人知道他那個時候差點痛死在房間裏。
後來被顧清衍偶然發現了，顧宋緊張地想要跟他解釋，沒成想顧清衍自顧自地猜錯了，聰明反被聰明誤。
至此行事，顧宋當時也鬆了口氣，想着就這樣讓顧清衍誤會着吧。
因此，此事仍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知道如果不是因爲自己的靈力抵達破鏡爲了進階，青玄花石的魅香是不會輕易滲出來的。
蕭未岷剛纔的異常被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收斂了，他沒控制住……
控制了幾十年，卻敗在了這不過半息一刻。
“對不起，瑜之……”
顧宋靠着身後的石壁渾身失了力漸漸蹲下來，明明長得這麼大一個塊頭此時卻蜷縮着收緊身體，腦袋埋進胸口遮住了他悲意濃稠的表情。
整個人看起來尤其得可憐見的。
他很早以前就想過如果真的自己沒控制住，如果真的迷惑了師叔，他喜歡上自己應該多多少少會有一點的興然悸動。
卻沒成想，他此刻心裏已經難受得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