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某人走後沈御然情不自禁朝着顧宋翻了個白眼，抽抽嘴角，對他表示不屑。
“……”顧宋也依舊沉默，尚跪其間，他的內心恍然畏縮不前，而始終不慎擡首。
半響，兩人之間氣氛微妙，漣漪起一番無聲盈盈嘶鳴，凜冽寒風瑟瑟從殿門處拂曉而過，似乎如同方纔逢迎來的戲癮發作一般分明。
窒息感撲面而來，這恐得沈御然神情驟然凝固。
“孽徒，你，剛剛是在演戲，對吧？你這孽徒戲癮也忒大了，現在就咱爺倆了，就，別戲弄爲師了哈。”
他神色尷尬，卻也沒有上前拉起顧宋，雙手緊握成如同鋼鐵一般的拳頭，指關節咯咯作響，心中自覺隱隱不安。
顧宋聽他此言身軀一顫擡起頭來與師尊苦笑相視，“師尊，想必你也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什麼？”沈御然眸色漸濃，同時閉息凝視着他。
顧宋聳肩目光如炬，“世間所有的魅香承歡幾次便可解得，但這些都並無標記……”
“你說是他脖子後面的青玄花紋印？”
“是，那專屬標記後他就是我的私有物，最終會導致他的心智破碎淪爲我的……”
禁物。
顧宋不忍再說下去，之所以他會這麼幹脆地告訴他們，是因爲他早就知道會如此。
倘若這魅香可使蕭未岷絕無性命之憂的話，以他早前的少年心性，恐怕早就對蕭未岷下手了。
沈御然聽他言盡於此愣了半響，這不就跟剛剛他們所談論的靡憐一個性質嗎？
一個意識混亂，一個心智破碎？！
這都什麼事兒啊？？？今兒元始初期的糟心事居然全都撞到一起了？！
沈御然忍不住躁動地踉蹌後退兩步，緩緩坐在了身後的蜷椅上，擡手揉了揉眉心。
“師尊，徒兒真的沒辦法了……”顧宋懊惱自己爲什麼沒控制住？！爲什麼自己又是青玄花石所化？！
但其實自己又承擔不起讓蕭未岷失去心智這件事。
獨自忍受着心中的哀慟和空寂的煎熬，悲鳴不能自已，對自己感情上的悽痛無奈之餘，更使他何堪去面對於他而言亦師亦友的沈御然？
沈御然茫然若失，他一商人又何曾想過真的有這麼一日？
如若這青玄花紋印單單隻有迷惑人的目的，他或許會在一旁看戲似的讓顧宋自己看着辦，反正都是他養的。
這倆人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安安分分當叔侄，讓他那孽徒安全通過階級性的雷劫之後，他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
可這還沒進階，又來一個天大的隱患？！
“你……先起來，讓爲師我……考慮考慮……”沈御然猶豫不定。
“……”顧宋依然未動身，他暗下眼神，索性側頭不忍道，“今晚……”
“什麼？”聽他沉重着語氣，沈御然心裏的不安呼之欲出。
“他忍不過今晚的……”顧宋死死咬着下脣，他覺得這倒是自己成年後第一次在沈御然面前如此狼狽。
那一剎那間沈御然噌的一下站起身，隨即整個身軀單膝下蹲與顧宋面對面，兩人視線持平於同一個高度。
顧宋擡手緊緊拽住了他的手腕，徑直擡眼與沈御然目光執拗相對，目光如同汩汩流水透徹絕然。
“今夜之後，無論師尊同意與否，徒兒必須離開宗——”
“顧長拙！”沈御然瞳孔驟然一縮，眉宇間盡是衝冠眥裂。
他看盡了顧宋眼中的淡薄，這不得不讓沈御然感到後怕，這臭小子如若不在眼皮子底下被自己監視着，恐是要自行了斷的。
顧宋被這驚天怒吼嚇得一愣，他扯了扯嘴角，不假思索皺眉道，“你？該不會以爲我要尋死覓活吧？”
“不然呢？”沈御然雖不懂他們這份感情，但又想着顧宋不聲不響地把這份情意隱瞞了整整幾十年。
他理所當然地覺得顧宋離了蕭未岷自然是悲痛欲絕，呼天搶地的。
顧宋意外地朝他翻了個白眼，見他拽着自己胸口的手力氣有些鬆懈，趁虛而入地拿開了他的手，語氣開始莫名輕鬆起來。
“誰要死要活了，他什麼樣我早知道了，您老看我這幾十年活得有那麼糟糕嗎？合着你這老東西就是這麼想你徒兒的唄？”
沈御然被他說得老臉一紅，依稀可見的尷尬氣氛瀰漫在兩人周圍。
好像也是哦……
顧宋的這份感情在一個母胎單身的老處男看來是十分的深沉厚重，自然是會往那驚天動地的愛情話本里想入非非。
顧宋方纔那般沉重地緣由不過是因爲擔心自己走了這老缺德身上那隨時會腹痛的毛病又會悄然來犯。
……
沈御然自賀延昭離世後，宗門大小事務壓得他喘不過氣，身體喫不消便留下個腹痛的毛病。
直到顧宋拜師後的幾年時間，自那時起沈御然的生活起居有了質的飛昇，這全靠顧宋的前後悉心照料。
所以沈御然只容他一個小輩在自己眼前放肆說教，全都是因爲顧宋那時候對他這個完全陌生的師尊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情。
顧宋那個時候還沒長大，沈御然有一天晚上回來沒見到人，去了蕭未岷哪裏，剛好在遙星殿的廚房外看到那嬌小的背影踩着高凳忙碌着，期間又跟蕭未岷聊天。
“你這個小傢伙怎麼想起來要做喫的啊？”
“給師噸錯得！”（給師尊做的）
“那小寶木爲什麼要給師尊做喫的呀？”
“叉幾摻麼兔幾！”（他經常摸肚子）
“兔子？”蕭未岷哭笑不得。
“圖……肚幾！”
“哦哦，肚子啊。”他明瞭。
“嗯！”
“那御然可真有福啊。”蕭未岷與他說笑。
“……”小顧宋頓了頓，“師尊洗窩家銀。”（師尊是我家人）
沈御然當時聽到這句話，佇立門前，輕笑着小聲回了句，“你也是我的家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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