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而仍是半夜，幾人已經回到衛澤洋給他們安排的房間裏，衛家的侍衛依舊穩定巡邏着，不知黎明殺機。
他們都來到了同一個房間裏，賀延昭被安置在牀上，剛剛蕭未岷用青玄靈力輕而易舉就解除了困他一生的七情浮心骨。
沈御然無奈想着，也不知賀延昭清醒了知道這些會是什麼滋味，他或許會怪自己不該去救一個命已絕千年的人。
可他是他的師尊，沈御然沒辦法也沒理由不去救他，即便沈御然可能會再一次承擔失去師尊的痛苦。
可惜，這賊老天又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御然，小衍，我剛開始說的話你們有聽清楚嗎？”
沈御然眯眼故作姿態，顧清衍一直靠着木椅抱着宋悠低着頭沒說話。
瞧此黯淡的場面，蕭未岷抿了抿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們，此時的賀延昭壓根沒有神智。
繼而他嘆了一口氣，還是決定跟他們全盤托出，“我剛剛所說的，不生不滅，神智盡無。”
他還故意停頓了一下，“你們可明白？”
沈御然下意識躲避蕭未岷的目光，側向顧清衍那邊，他輕喃着，又怕吵到小衍懷裏的悠悠。
“小衍——”
“養着吧……”顧清衍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衆人都沒說話，沉默在此間徘徊，讓人一夕千念。
顧清衍始終低着腦袋，這般模樣即便是沈御然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半晌，顧清衍愕然擡起頭，眼眶微紅。
“養着吧，宗門裏又不差他一個傻子的口糧……”
蕭未岷有些難受，想辯駁一聲但看着顧清衍紅了眼，他那腦子裏想給賀延昭安樂致死的想法赫然被自己沉寂下去。
衆人都明白，沒有神智的賀延昭此時如果活下來，不僅對他自己是一種痛苦，對御然和小衍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但又不得不讓他活下來……
該死，到底該讓他們怎麼做？！
“咳咳……”一直沒說話的何清突然輕咳兩聲，見他們仍舊沒有反應，索性也不故弄玄虛，只好該說就說。
“你們不就是想要那人神智復原嘛？又不是沒辦法，這麼沮——”他話還沒說完，幾人眼睛忽的齊刷刷地轉頭盯着他。
這幾雙期待的目光讓何清心都顫了一顫，他怔神一番，隨即又下意識繼續接着上一句的話語扯着嘴角，莫名尷尬道，“喪幹嘛……？”
“你有屁快放！”顧清衍都忍不住催促他，也不管之前這人如何如何了。
“呃，浮生花，七隻妖魂，還有……”天道之靈。
“還有什麼？”蕭未岷眼睛亮了又亮，浮生花自己有，妖魂……這不他們又剛好要啓程去界嘛？！
何清頓了頓，思索間還是對他們撒了慌，“還需要一滴高階強者的血。”
“你怎麼知道？”沈御然此時還能保持懷疑，他的心性已經能擊敗這世間大部分人了。
“這世間之事就沒有本君不知道的。”何清悠然自得道。
“咳咳……怎麼了？本君還要跟你們解釋解釋？”何清顯得可傲嬌了呢。
“先生自說便好。”沈御然恭恭敬敬朝他謝了一禮，不管何清因何會與小衍相識，但就他這雪中送炭一舉，自己也理應如此。
顧清衍見沈御然朝何清端莊謝禮，自己也用不着再相謝一次，只不過何清這舉動，倒是讓顧清衍心裏原本對他的芥蒂少了些許。
稀疏間，顧清衍從萬里口中只知道了何清的來歷，但不知道何清爲什麼會來到他們身邊，他如果獨自一人又該歸往何處……
……
萬里在此之前就已經離開了，她爲顧清衍專門送來何清之後，又拽起衛柏川想要單獨與顧清衍交談幾句。
蕭未岷瞧他們那樣，下意識接過顧清衍懷裏的宋悠，但奈何顧清衍不讓他抱着，他只好反着扼力攙扶宋悠站立在一旁。
“說。”顧清衍因爲擔心宋悠身體裏的祕法，面目間有些顯得不耐煩。
萬里也不怎麼在意，顯然早就習慣與他這樣的相處模式了，她習慣性地沒說話，當着顧清衍的面將衛柏川弄醒。
毫不意外，他被嚇瘋了……
隨即萬里沒有猶豫，將衛柏川的心脈靈力和神識一同從他體內生生剝離出來，沒有神識和靈力的軀殼，就是一個單純的癡兒罷了。
顧清衍不由得閉上眼，饒是見過比這還要血腥百倍場面的他也有些不忍心見此番萬里作出這樣慘無人道的舉止。
可也沒有阻止。
萬里瞧他那副不適的模樣覺得驚詫不已，情不自禁呢喃着，“究竟是什麼時侯，你也會對這樣的人產生憐憫了？”
顧清衍皺着眉，不太認同她的話，“我以前在你眼裏就這麼沒人性嗎？”
“不然呢？”
“……”顧清衍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這女面癱給懟得無言以對？
“不過悠悠的出現還真是，讓你改變了很多……”
“有嗎？”顧清衍下意識擡手撓撓頭，顯得稍許不太好意思。
萬里柔然輕言，“嗯，變了很多，也長大了不少。”
“女面癱。”顧清衍疑惑。
“嗯？”
“你有毒吧？說這些幹嘛？你該不會又要走吧？”
顧清衍有些煩躁，以前他從來不會在乎自己身邊有沒有人，但自小郎君回來之後，雖不想承認，但他希望原本該陪在他身邊的人都一直陪着他。
那樣的話，自己的小郎君也會感到很幸福吧……
但萬里爲什麼又要走呢？
是怕他自己問她些什麼事，她沒法回答自己嗎？
她那麼厲害，若是她不想回答，自己也總不可能逼她吧？
顧清衍只是想有人陪他一同令公少年行，只希冀於……
屢變星霜時，不會星離雨散。鶴唳華亭時，突來雪泥鴻爪。世說新語時，彌萬象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