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牀榻上躺着的，昏睡着的人，滿眼都是心疼，正琢磨着待會兒讓蘇培盛去抓一隻老母雞回來，給她熬雞湯喝。
穩婆，就將孩子抱了過來。
“貝勒爺。”穩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胤禛不知穩婆還有何事，蹙眉看了過去，下意識地就道：“沒事你們也先去休息……”
話音剛落。
襁褓裏的孩子，就好像“不滿”地揮了揮雙手，在抗議阿瑪額娘完全忘記了他的出生似的。
這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傢伙，倒是和那些剛出生，渾身上下就紅彤彤皺巴巴的孩子不一樣，還挺可愛。
胤禛多看了兩眼，纔想起什麼，便問道：“小格格？”
穩婆聞言，回答道：“回貝勒爺的話，是小阿哥呢！民婦接生過這麼多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白淨可愛的。”
“瞧，這眉眼與格格是有幾分相似的。”
眉眼？
胤禛瞧了一眼這沒眉毛的孩子，下意識嫌棄了一下。
他想要個女兒。
跟他的清歡一樣，軟軟可愛的女兒。
不過——
穩婆既然說她接生過很多孩子，那想必她說的話，也是有幾分門道的，這壞小子要真是像清歡。
胤禛想着，又將視線挪到了顧清歡的身上。
她的臉有點微微泛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流了很多血的緣故。
胤禛嘆了口氣，又用指腹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
“……”
穩婆徹底整個僵在這兒，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開口了。
這四貝勒好像完全不關心孩子，只關心大人呀！
真是奇了怪了！
她接生這麼多年，遇到“保小”的人家可不少，兒子一出生歡天喜地，滿門心思都放到孩子身上去了。
她原以爲，皇家亦如是。
原來不是！
就在穩婆凌亂之際，胤禛再次依依不捨地挪開了目光，掃了穩婆一樣，就道：“小阿哥我看過了，先帶他下去吧。”
“回頭，你們都去蘇培盛那兒領賞，依照原先定好的賞賜，翻三倍領。”
穩婆本來憋屈，一下子嘴角都要笑咧開了，她不再往胤禛跟前湊，抱着小阿哥，飛也似地就出去了。
顧清歡睡得香甜。
她許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她感覺自己做了很長一個夢，夢裏喫到了很多好喫的。
還有，她和胤禛一起在一片花海里。
花海絢爛，各色鮮豔的花兒都有，他們躺在花海中間，看着頭頂澄澈如一汪倒掛的湖水的碧藍天空。
胤禛牽着她，跟她說天底下最動聽的情話。
夢到了這兒，顧清歡就醒了。
醒來後，身上各處的痛感也再次歸位，她將臉擰巴到了一起，偏頭就往牀榻邊上看了一眼。
胤禛還守着。
他趴在自己的牀頭，睡覺時也都還是蹙眉的樣子，瞧着像是有什麼煩心事似的。
他手邊上掉了一本公文，垂在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公文看得太困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顧清歡將身子側了過來，剛剛“卸貨”的她，還有點不習慣肚子裏少了點東西。
就在顧清歡正準備幫胤禛將公文給收起來的時候，胤禛醒了。
“四爺？”
顧清歡將公文放在了牀頭櫃上，就側躺在牀上，這麼近距離地看着胤禛，問道：“您醒啦？”
“嗯，醒了。”
胤禛忙坐了起來。
“疼。”
顧清歡老實回答，扁扁嘴，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
這份疼，男人就該知道呀！
不然，哪裏懂得心疼女人的不容易呢！
果然，胤禛神色間有微微的動容，又問道：“餓了沒？要不要擦擦身子？我叫人端熱水進來，我幫你擦身。”
擦身！？
顧清歡心頭猛跳了跳，腦袋有點發懵，下意識地就點頭。
她點頭完，見胤禛脣角露出笑容後，就開始心虛了。
遭了。
都說一孕傻三年。
她這纔剛生，腦袋都迷糊了呀！
正想着。
屋外，小桃已經端了熱水和毛巾進來了，胤禛又讓小桃去廚房看看膳食和補藥好了沒，待會兒他再喊時，就端進來。
“是。”
小桃規規矩矩答應，就先退了出去。
胤禛拿起毛巾，在熱水裏浸溼了，就湊到了顧清歡的面前來。
“你想先擦哪裏？”胤禛柔聲問着。
顧清歡身體不聽話，便將手伸了出來。
她剛剛身上哪哪都出汗了，身下的污漬還有血跡那些，也只是簡單清理過了，如今這屋子裏，味道都還不算好聞呢。
還是安神香的味道，勉強給蓋住了。
胤禛拉過了顧清歡的手。
他牽着她的手，就把熱毛巾覆蓋上了她的手背。
從手背，一點一點往胳膊上，熱乎乎的毛巾稍微有點粗糙，但暖暖的，溼溼的，讓人覺得挺舒服的。
胤禛的手很大。
毛巾被他握着，包裹住顧清歡，一圈一圈的溫暖從手上傳來，整個人都放鬆了。
手很快擦拭乾淨了。
胤禛又將毛巾洗了一遍，湊到牀榻跟前，預備着掀被子。
“唔，應該不會着涼吧？”
他喃喃自語抓過了顧清歡的腳，又像剛纔一樣，握住腳掌後，握住整個毛巾，一點一點，幫她擦拭腿。
毛巾的溫熱，從身上傳來。
顧清歡被胤禛要求好好躺着，她低頭看時，也只能看見胤禛在低頭認真幫她擦拭。
因爲看到的太少。
腿上，身上各個部位的溼潤溫暖的感覺，就被無限放大了。
她感覺那些髒兮兮在身上的東西，被胤禛一下一下，輕輕地都擦掉了。
舒服是挺舒服的。
就是……
讓胤禛來幫她做“這種事”，還是讓她稍微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羞恥。
咳。
不過。
顧清歡一想到，好歹自己也是爲眼前這個大豬蹄子生了孩子，也就漸漸變得心安理得了起來。
就在顧清歡安安靜靜“享受”了好一會兒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來什麼。
對了，孩子！
“那個——”
顧清歡忽然發問，問道：“是個小阿哥還是小格格呀？”
她生完太累了，只隱約看了一眼，是個白白嫩嫩的孩子，哭聲聽着也格外洪亮，她就睡着了過去。
都忘了問性別啦！
胤禛聽着莞爾，回答道：“我已經派人告訴皇阿瑪了，說是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又是個小子呀。
弘明有弟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