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格格焦慮地在顧清歡面前走來走去,顧清歡看得有點暈,但念及宋格格對亡女的追思之情,便也只是嘆口氣,沒說什麼。
不多時。
小桃從外頭請了劉大夫回來。
劉大夫隱約知道些內情,不敢耽擱,立即就拿起那塊黑乎乎的東西,檢查了起來。
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寂。
顧清歡攥着手裏的帕子,有些口渴,卻沒有任何喝水的心思。
不出片刻,劉大夫放下那東西,起身來朝着顧清歡拱了拱手。
“側福晉。”
“怎麼樣?”
顧清歡立即發問,劉大夫便道:“若草民所料不差,這塊東西,應該是香料,而且是極好的雄麝上面的麝香!”
“香料效力之強,哪怕已經被埋在土裏好些年了,依然能隱隱約約的聞到香味。”
麝香!
顧清歡的心陡然一沉,下意識地就看了一眼宋格格。
宋格格往後趔趄了半步,整個人歪在了椅子上,站不穩,而後又扶着椅子,一點一點地坐到了地上。
她滿臉哀慼,隨即憤恨道:“這一株盆栽,是福晉送給我的!”
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兒了。
彼時,福晉與胤禛初初成婚,沒過多久宮裏選秀,挑了李氏和宋氏進府來,一同伺候胤禛。
宋格格生得可愛,江南長大,說話也好聽,頗得過一陣子胤禛的喜歡,便也是那時候,有了身孕。
初有身孕,宋格格很是惶恐,她到底是個妾室,搶在嫡福晉前頭有孕,怕福晉不高興。
好在,福晉“賢德”,並未說什麼,還十分高興宋格格能爲四阿哥府開枝散葉,主動送了一盆梅花盆栽過來。
那時紅梅開得嬌豔,香味也好聞,這又是象徵四阿哥府後院妻妾和睦的樹,宋格格自然愛惜。
無奈。
初初有孕的宋格格身子百般不適,她只以爲是自個兒身子孱弱的緣故,誕下一女後,女兒也只活了短短數月便早早夭亡!
“韻兒!”
宋格格想起過往種種,泣不成聲,死死地抓住椅子的一角,咬牙道:“當初你總愛來這梅花樹旁!”
“額娘只當你喜歡,卻不曾想……許是你早已察覺不對,想告訴額娘?額娘這麼多年被人所害,一直矇在鼓裏!”
說着,憤憤然的宋格格作勢就要爬起來,一副要衝出去,找福晉算賬的模樣!
“等等!”
顧清歡立即上前拉住宋格格,道:“你這樣跑過去,無憑無據,你認爲她會承認?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這棵樹在你院子裏,不知有多少機會被人動手腳!”
“到時她隨口推脫,你狀告不成,反而會被她倒打一耙說是誣陷!”
顧清歡字字鏗鏘。
但這種時候,宋格格顯然冷靜不下來。
她反手抓住顧清歡的胳膊,搖了搖顧清歡,就問道:“那你說怎麼辦?她害了我,害得我沒了韻兒,我要她償命!”
說完,宋格格眼裏恨意,幾乎都要噴涌而出了。
“你先冷靜下來!”
顧清歡按住了宋格格。
忽然,她的眼神也變得幽深了不少,閉目深吸一口氣後,淡淡道:“論恨意,我不比你少。”
“殊不知,都是她在背後攛掇。”
!?
宋格格一怔。
她愣了愣,睜大眼睛看着顧清歡,一開始有些不解,隨即又意識到了什麼,便點頭道:“是了。”
“李氏淺薄,雖喜愛爭搶,腦子卻不靈光。去母奪子這種事,她多半是做不出來的。”
再者。
李氏那時恩寵極盛,顧清歡還對她構不成威脅。
真正記恨李氏的,也是福晉!
說不準。
福晉利用文佩挑唆了李側福晉,就是想要利用顧清歡奮起反抗,來與李側福晉相爭。
奈何,從前的顧清歡就是個軟包子,被人欺負了也不吭聲,哪兒敵得過李側福晉呢?
一個時辰後。
暖玉閣門口。
顧清歡送了宋格格離開時,宋格格仍是雙眼紅紅。
“我只以爲你是好心關心我,誰知竟也是那般落井下石之輩!我女兒死得可憐,是我和她的命不好!”
宋格格憤憤然,走之前,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顧清歡,就道:“我倒要看看,你又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說完,宋格格拂袖而去,彷彿與顧清歡十分不愉快似的。
小桃見狀很生氣。
她一跺腳,衝着宋格格就“啐”了一口,不屑道:“我家側福晉本來就是好心!是你自己出言不遜,真是狗咬呂洞賓!”
說完。
顧清歡對着小桃搖搖頭,像是並不在意宋格格似的,主僕二人便就一道回了暖玉閣裏頭。
回屋後。
小桃迅速關門關窗,確定四下無人後,才飛也似地到了顧清歡面前晃悠着,高高興興問道:“側福晉,奴婢演得像不像?嘿嘿!”
“像,像。”
顧清歡莞爾,便吩咐道:“香料的事情,不許外傳。另外,春娘那裏的消息,可靠麼?人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
小桃點頭,認真道:“是春娘今兒一早,去寺院裏爲側福晉您和六阿哥還願的時候遇上的。”
“當時她身上髒兮兮,跟個瘋婆子似的,春娘差點都沒認出來!”
“後來才知道,她原來根本就沒有回鄉下!而是在京郊的老家過日子呢,誰知被人尋仇,差點命都沒了!”
“還是貓進了林子裏躲了一陣,才逃脫了。這回也是運氣好,想要出來找喫的,竟然碰上了春娘!”
“春娘已經將她接到側福晉您的莊子上住下了,藏起來的,福晉不會發現的!”
顧清歡聽得心頭怦怦直跳。
她哪能想到,一夕之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呢!
宋格格那裏的花盆發現了異樣,就連她自己這邊也……
正想着。
門口春娘回來,輕輕敲門,便道:“側福晉,貝勒爺回來了。”
胤禛回來了?
顧清歡有些意外,剛想問問,他怎麼這個時辰忽然回來了的時候,胤禛卻已經撩開簾子,進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