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裏,燈光雪亮。
榮家老三榮御,穿着一套黑色休閒裝,斜對着門坐在輪椅上。
兩手抓住吊環,正喫力地將自己從輪椅上拉起來。
雙腿失去知覺,只能靠兩臂的力量,一個簡單的站立動作,幾乎都要讓他筋疲力盡。
嘭!
手臂脫力,殘疾的兩腿根本支撐不住體重。
男人重重地摔倒在格鬥地墊上。
榮惜下意識地想要衝進去,手握緊門把手,又強迫自己停下。
家裏三個哥哥,榮御是其中最野、最愛玩的一個。
十六歲時,拿到人生第一個世界賽車冠軍的榮御,一向活的放肆張揚。
驕傲如他,肯定不願意讓自家小妹妹,看到他這樣的狼狽。
咬着牙撐起身,榮御喫力地爬回輪椅。
擡手抹一把額上的汗,他懊惱地抓起手邊的小啞鈴,重重砸到牆上。
嘭!
啞鈴剛好砸在開關上,燈光暗下去,只留下從窗子投進來的慘淡月光。
“榮御,你這個廢物,廢物!”
兩手擡起來抓住頭髮,男人一點點地在輪椅上縮起身。
月光裏的他,如折翼的天使。
曾經放縱輕狂的天之驕子,現在卻只能坐在輪椅上,甚至連路都走不了。
這樣的結果,比要榮御的命還難受。
將一切看在眼裏,榮惜的心早已經疼得皺成一團。
站在門外,注視榮御片刻。
她輕手輕腳地退到樓梯口,故意放重腳步,假裝出剛上樓的樣子。
“大帥哥,在哪兒呢?”
“我在這兒!”
健身房房門拉開,榮御開着電動輪椅出來。
帥氣的臉上掛着吊兒郎當的笑,臉上沒有半點剛剛的頹廢和沮喪。
“怎麼樣,玩兒得開心嗎,宴會上有沒有帥哥?”
不想讓家人知道,她晚上去做什麼,榮惜只說是參加同學的生日宴。
榮惜向他眨眨眼:“都沒有我家三哥帥!”
“如果你想找比三哥帥的……”榮御痞痞地聳聳肩膀,“我估計你肯定嫁不出去。”
嘴上調侃着,榮御很自然地伸過手掌,接過榮惜手上的托盤。
“給我,別燙着!”
哪怕是坐在輪椅上,他依舊在照顧着自家小妹妹。
知道他只是強顏歡笑,榮惜並不點破,圈住他的肩膀,撒嬌。
“那我就和三哥過,三哥你可要養我喲!”
“放心吧,三哥養你一輩子。”榮御笑語。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喲。”
扶住輪椅扶手將榮御推回臥室,榮惜盤着腿坐到他的大牀上,接過榮御遞過來的牛奶杯。
“三哥也喫啊!”
榮御沒有什麼食慾,卻還是捧過牛奶杯,硬着頭皮讓自己喝下去,哄着妹妹開心。
看着榮惜將蛋糕喫完,榮御遞一給紙巾給她。
拉開抽屜,他取出一隻黑色小禮盒送到榮惜面前。
“那……你的新玩具!”
“是什麼?”
榮惜好奇地打開盒子。
黑色絲絨上,靜靜地躺着一枚車鑰匙。
“最新款w16發動機,最大扭矩1900,百公里加速只要1.8秒……”榮御笑着說明,語氣中滿是寵愛之情,“我保證你一定喜歡。”
榮惜注視着眼前男人的臉,眼前閃過健身房裏他的樣子。
只覺得手中的車鑰匙,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
三個哥哥里,榮御最小,卻是最疼榮惜的一個。
從小就帶她在車場裏玩兒,知道她也喜歡玩兒車,他瞞着家裏人,手把手地教她。
爲了幫榮惜掩飾她玩車的事,榮御沒少挨榮媽媽的罵。
他現在這個狀態,竟然還有心思爲她準備禮物?
合攏手指將車鑰匙握在手裏,榮惜跳下牀,抱住榮御的頸,在男人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謝謝三哥!”
“小東西,和三哥客氣什麼?”榮御捏捏她的小臉,向榮惜眨眨眼睛,“車子停在車場,你想玩的時候就自己去開。記得,不許告訴老爸老媽和大哥、二哥,要是他們知道我送你賽車,非滅了我不可。”
房門被人敲響,家裏爲榮御請的護工走進來,“榮先生,您該洗澡了。”
榮惜收起桌上的空杯子,“那我先回去休息,三哥也早點睡。”
榮御笑着點點頭,確定榮惜離開走遠,他的笑容瞬間消失在臉上。
“出去,我自己可以洗。如果家裏人問起,你就說是你幫我的。”
護工捧着浴巾,爲難地站在浴室門口。
“可是……”
兩腿完全殘疾,對於普通人來說極簡單的洗澡,現在對於榮御都是一件難事。
他一個人,怎麼洗?
手掌抓緊輪椅扶手,榮御的聲線猛地揚高。
“我讓你出去!”
護工無奈,只好放下手中的浴巾等物走出房間。
廊道盡頭,榮惜將一切看在眼裏,皺着眉毛長嘆口氣。
對於榮御來說,現在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偏偏,她一點也幫不上他。
回到二樓的臥室,榮惜坐到電腦前。
正準備在網上繼續查找醫生的資料,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屏幕上,顯示着她在國外求學的表哥裴子衍,發來的視頻邀請。
榮惜接通視頻通話,屏幕裏立刻現出裴子衍的身影。
男人穿着白大褂,握着手術刀站在解剖臺前。
解剖臺上,還有一具剛剛解剖到一半的屍體。
幸好,榮惜對這種事早已經習以爲常。
要是換成別人,非嚇出心臟病不可。
“小祖宗,考你一個問題,正常屍體埋在土壤中,三個月就會腐爛,死後兩年肌肉組織還沒有完全腐爛,這是爲什麼?”
榮惜興趣缺缺地靠在椅背上:“土壤裏有重金屬,減緩肌肉組織腐爛速度。”
“對啊!”裴子衍擡起右手拍在額頭,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怎麼沒想到?”
注意到榮惜喪喪的表情,裴子衍的語氣也沉下來。
“不是幫小御找了老中醫,還是沒效果?”
榮御出事後,榮裴兩家個個都在爲他的事情操心,裴子衍這個當表哥的當然也不例外。
榮惜神情沮喪地搖搖頭。
裴子衍皺了皺眉,突然又問:“對了,小惜,你們榮家和寧家有來往嗎?”
聽他提到寧家,榮惜眉毛一揚:“爲什麼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