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再次沉靜下來。
“一言爲定。”後來還是凱西夫人打破的沉默。
人這一生,本就有遺憾,她現在的願望就是找好接班人,人生的前半段已過去,要往後走。
韓箏點了點頭,戚欽榮放在她腰上的手移到下面緊握住她的手。
席秋想上前和她說話,這一場和凱西夫人的談判也就到此爲止。
大廳裏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退去。
“走什麼走,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替代品,我要你償命!”柳醒猛然衝向凱西,手裏不知何時塞了一塊玻璃碎片,她手上因爲勁大滲出了血跡,尖頭的一個方向,直衝凱西。
幸虧在她身邊的凱爾反應快,護住了她,握住柳醒揮舞的手。
她的力氣爆發到了極致,竟甩開了他的手。
緊接着,眼神變得兇狠,眼球充血,轉向了另一個目標,韓箏。
韓箏在隔着她兩三步的位置,正和席秋說這話,戚欽榮走遠了兩步正打着電話。
危險是來的這樣突然,她注意到這邊情形時,玻璃碎片已到了跟前,席秋想拉她一把,沒拉住。
深紅色鮮血順着柳醒手和韓箏的身體不斷滴下,一滴兩滴,滴答滴答。
半截玻璃大部分插入她的身體裏。
韓箏只感覺大地亂晃,眼前忽然一片空白,耳邊只聽到有人在說話,但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柳醒也因爲太用力,玻璃割手掌心,差點穿透,一片血肉模糊。
很快,她被控制起來,嘴角殘留的那抹瘋笑卻昭示了她的勝利。
一時間,各地的名醫都接到了一通來自和海市的緊急電話。
去和海市的機票車票在同一個最近的時間點瞬間被搶光。
和海市人民醫院從未見過這麼多的外科大神,站滿了一個屋子,甚至連白大褂和聽診器都是緊急調動的。
不同的語言,不同的種族,都在此有同一個目標。
玻璃被插進了一個很尷尬的位置,怎麼拔出來,成了一個問題,稍有不慎,便會觸碰到警戒線,造成大出血。
不拔,病人只能這樣耗死下去。
選擇的難題,拔的話只有一成的成功率,再找到更合適的辦法前,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拔。”戚欽榮給的答案。
凱西表面看似平靜,不斷抖動的雙手卻出賣了她。
凱爾在一旁安慰着。
行兇就發生在席秋眼前,她受不過刺激,昏了過去,孩子先兆性流產也被送往了手術室搶救,戚嘉鴻現在兩頭顧不過來。
韓元的嘴哆哆嗦嗦的,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就連平常活潑的悍贇都安靜下來,感覺到了恐懼與不妙,端端正正的坐在醫院長廊的長椅上,剛纔在大廳的氣氛那麼凝重,也沒見他怕過。
時斯被叫去了處理柳醒和聯繫醫生這事。
目前只有戚欽榮一個主心骨能主持大局。
手術進行了一天一夜,五個重量級的醫生主刀,再加上精銳的護士。
碎片終於被拔了出來,血也止的很好。
但事總與願違,變故是在手術後的第三天發生的,忽然的大出血,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病危,搶救,通知書下了三回。
失血過多,休克,心率過慢,血氧飽和度低。
最後一個定局。
“植物人,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最少一個月再就是……”一年、兩年、永久。
—————
四月,春季,嫩芽滿頭,櫻花也開的甚好。
今天311病房例行開窗透氣。
微涼的風透過防護欄,吹了進來,一起的還有被吹落的櫻花。
落到病牀上病人眼睛上。
微動,韓箏緩緩的睜開眼,好半天適應光亮。
還沒睜眼看清眼前的場景。
就聽見有個人在喊:“快通知家屬,311病牀的人醒了。”
再然後又睡了過去,意識又開始在黑暗中浮蕩。
再次醒來時,天是黑的,跟前多了一個人。
戚欽榮在絮叨着一些東西,她聽不太清,但知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沉默寡言,情話都不會說一句。
按了護士鈴。
韓箏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按住了他的手,“不要按,讓我看看你,他們來了就是烏泱烏泱的一圈人,我想先看看你。”
“等會有的是時間。”戚欽榮安慰她。
她剛醒,精力只有一點,醫生例行檢查完詢問完問題後,她又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週,看韓箏的人裏三層外三層不知來了幾波。
一週之後她發了話,人們剎住閘,韓箏才終於找到了和戚欽榮獨處的機會。
“你變得好老,都有鬍子了,真扎人,我睡了多久。”韓箏撫摸着他的臉頰問道。
“半年。”戚欽榮撫上她的手。
“半年,怎麼可能,你是不是在騙我,我是不是也變老了。”
“沒有。”戚欽榮拿出手機給她看日曆,她真的只昏睡了半年。
“那你……”韓箏心皺一下的疼,戚欽榮最在意形象,即使比她大好幾歲還看起來很年輕,怎麼會是現在這副邋遢樣子。
“我一切都好。”怕她擔心,他趕緊答到。
“嗯嗯。”韓箏眼裏蓄了淚,卻不敢讓它掉下。
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轉移話題。
“凱西…我媽怎麼樣了。”一次生離死別之後,她好像看開了點。
“一切都好。”
既然一切都好那就說明換了骨髓,“那…席秋。”
“孩子沒保住。”
韓箏聽着要起身。
戚欽榮又把她壓了回去,“這事不怪你還得感謝你,那天席秋受了刺激進了手術室,查出來孩子是宮外孕,不能留,在當天她就感覺到了不舒服,不怪你,要不是你,戚嘉鴻也不會有有勇氣去搶婚我。後來席秋捐獻了骨髓,如今身體已經恢復好,沒準在被他老公養着備孕呢。”
老公,聽到這裏,韓箏心下了然。
又想起她遺漏很久的一個點,“贇贇呢。”
戚欽榮故怪生氣,“現在纔想起來贇贇,好着呢,前些日子還得了街舞第一名,去了市競賽得了獎,神氣的不得了,還說等補發了獎盃後回來送你。”
“我父親呢。”
“學會了下象棋,每天都下去跟隔壁小區的王大叔博弈,不到點絕不回家喫飯,弄的奶奶沒有辦法整天嘆氣,說他是個老頑童。”
半年了啊,人們的生活早已平靜下來。
韓箏還想張口再問些什麼,被他堵住,“問了這麼久的他們都不問問我?”
“這不就到你了,你怎麼樣。”韓箏拉着他的手,把頭放在他肩膀上,陽光斜照。
“想你。”千言萬語的思念只化爲兩個字。
韓箏眼裏的淚瞬間落下,不敢擡頭看他,掩蓋起哭腔,“還有呢。”
戚欽榮熟悉她,怎會不知道她在哭。
“一直都在等你回來,等我…戶口本上的妻子。”
韓箏歪頭看,座椅上時他今日剛拿來的東西,公主裙,權杖髮簪,項鍊,送她的禮物。
他站起來,拿過那項鍊,圓環形狀的。
用了點力,兩側錯位,裏面的東西展現出來。
鑽戒,銀戒,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素淨,款式很合她的眼緣。
韓箏現在只知道光張口不說話,根本就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原來從那時候就準備好了。”…
在她的二十歲生日,噴泉處的接吻,她那時明明還很怕他。
“錯了,是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準備好了。”戚欽榮不容她拒絕,直接給她戴上,這枚鑽戒,等待主人等待的時間太長了。
幾歲的孩童有多大的財物就能買得起多大的銀戒。
鑽戒是他一眼看上的,新娘……也是他一眼看上的。
銀圈尾部刻着一圈字母。
Distilledwater
蒸餾水
蒸餾水啊,一百度會跑,九十八剛剛好。
萬里無雲,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花期短,早開的櫻花已開始落下,被捲入風中,隨風飄動,尋找下一個降落的目的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