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清涼的山風中帶着花草的芬芳，比磨盤城污濁的空氣好無數倍。
深吸一口氣，他掀開填充着乾草的被子坐起身，發出一陣悉悉簌簌的響聲。這已經很奢侈了。窮苦人家都直接睡在草窩子裏。曹將軍等人鋪蓋的是填充羽毛的被子，還送給張義一牀，張義轉手送給了阿奴和月芽兒。
昨晚張義通宵達旦，修訂他編寫的初級讀本，裏面包括拼音、數字、乘法口訣表、300個常用字和20首詩詞。
他已經手把手教會阿奴和月芽兒如何通過拼音來念字，這樣她們就能自學掌握生字。進而，她們就能傳授給更多的人。
端起木桌上的陶杯，他喝了半杯水，又從一堆野果子裏順手拿起一個山楂喫起來，酸甜可口。
“義哥醒了沒？”門外傳來月芽兒的說話聲。
“你小點兒聲，讓義哥多睡會。”阿奴小聲提醒道。
張義拉開門，看到兩位姑娘站在隔壁廚房的門口，小廚房裏冒出股股煙霧。
兩位姑娘早有經驗了，義哥熬夜之後，通常都會在這個時間點起牀，根據太陽的位置來看，大約是早上10點。
門一開，兩位姑娘就歡笑起來，跑進廚房，把準備好的早餐給張義端來。一碗苞米粥，一個饅頭，一盤青菜，兩顆雞蛋。
“太豐盛了。”張義不好意思道。
“大家喫的都是這些。”月芽兒歡笑道，張義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謊，雞蛋不可能人人都喫到。
“義哥是最費腦子的人，哥哥們都讓我給你換成雞腿和肉湯，我說義哥早上不喫肉，哎。”阿奴說話一向很快，吐字也清晰。
“別，這樣夠好了。”張義拿木勺舀一口粥，甜甜的，裏面還放了糖。
他端起碗來大口喫，兩位姑娘在桌邊坐下來，開心的看他喫。
“我說，你們兩個可以當老師了。”張義說着，敲開一個雞蛋分成兩半，給她們一人一半。
兩人本想拒絕，卻知道義哥的決定是不可違抗的，只好拿在手裏，小口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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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們也能當老師？”月芽兒還沒有這個思想準備。
“義哥纔是老師，我們能做好學生就不錯了。”阿奴擺手笑道。
“你們會成爲好老師的，要相信自己，”張義拿起初級讀本翻了一遍，放在兩人的面前，“往後，你們就負責百姓之家的教學。”
兩人大喫一驚。
“義哥不帶我們回磨盤城了？”阿奴顫聲問。
“爲什麼？”月芽兒快要哭了。
因爲百姓之家需要老師，張義解釋道，當然這不是全部原因，最主要的是磨盤城將要爆發一場大戰。姑娘們留在白松嶺纔是安全的，同時也能讓哥哥們放心。
“義哥，你能不能改變主意？我們想留在你們的身邊！”阿奴眼睛溼潤道。
“不能，你們現在可以去和哥哥們告別。對了，我叔叔也和你們一起留下。”張義不容商量的說道。
兩位姑娘哭着跑出去。
張義端起碗來，繼續喫粥。他必須這麼做，才能讓兄弟們沒有後顧之憂。姑娘們一向多愁善感，又不是不回來了。
張義走出門，看到院子外守着幾位壯漢，遠處的那一株古老的白皮松樹下，也站着兩名守衛者，警惕的觀察着山下的動向。
來到後山，人們在熱火朝天的幹活兒，蓄水池和溝渠的輪廓顯示出來。兄弟們都在那裏忙碌。有了石敢當，移動礙事的大石頭變成一件輕鬆的事。
蕭寒把水車設計圖鋪在地上，給鄭強等幾人仔細講解。講清楚之後，人們就能去山裏伐木，照圖製作。月芽兒站在一旁，但蕭寒還沒有時間和她說話。
半山腰，阿奴抹着眼淚和牛犇說話，從牛犇的憨笑和揮動的手勢，可以看出他正在哄阿奴開心。
張平安朝張義跑來，看來，他也得勸說叔叔一番。張義和兄弟們必須保持靈活機動性，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退。叔叔並不是戰鬥人員，他會拖團隊的後腿。
……
張義給了大家一天的時間，完成手頭的事宜，該告別的人也能傾述衷腸。
而他，也給自己放了一天假。
他踩着遍地的亂石爬上頂峯，眺望周圍的山脈、峽谷、叢林和遠方焦黑色的原野。
有一瞬間他有些心悸，離別的愁緒涌上來，他很快壓制下去。說真的，他也不想回磨盤城，他也想留在這一個世外桃源，留在他一手打造的百姓之家。
在白松嶺這幾日，除了議事、思索和撰寫初級讀本，他還擠出時間和每一個人說話，回答他們提出的各種各樣的問題。
他能解決人們的疑慮，讓每個人都高高興興的投入到新的生活中，但沒有人能解答他的疑問。一個籠罩在黑霧裏的廣闊世界，等着他去探索。
還有，他要加快進程，把磨盤城和周圍山寨的惡人全部清除。
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直到日落西山。
……
黑鐵紀69年7月9日，黎明時分，山霧還沒有散去。
絕影發出一聲嘶鳴聲，引來幾匹駿馬的呼應，許久沒有在荒原上奔跑，它們有些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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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之家的所有人都來道場送別，張平安、阿奴和月芽兒也接受了新的安排。這裏同樣有許多事要做，開荒種田，讀書認字，格鬥訓練，形成一個穩固的根據地。
但離別，總是不免傷感。
姑娘們啜泣着，看着張義、小龍、牛犇、蕭寒和石敢當牽馬朝山下走去，五個人不時的回身揮手，人們也使勁揮動着手臂。
很快，白松嶺和送別的人羣被濃霧掩蓋，張義兄弟來到山下的平坦地帶，翻身上馬。
“真是的，哭個啥，咱很快就回來了。”牛犇嘟囔一句。
“哈哈哈，男女不一樣啊，誰都能像牛哥一樣灑脫？”石敢當大笑道。
“牛哥只是嘴上硬罷了，他心裏可是牽掛着呢，”善解人意的小龍笑道，“有牽掛不是壞事，能提醒兄弟們做事更小心。”
蕭寒深以爲然，微微一笑。
“兄弟們，來場賽馬如何？”張義提議道。
幾人叫好，五匹駿馬在原野上飛馳起來，揚起陣陣塵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