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病房裏不只有你們一家人在，我家病人需要靜養，再吵嚷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她的目光從男子臉上移開，看到那位女同志的臉時，眼底驚訝一閃而過。
林小玲沒想到自己會在醫院遇到張春暖。
想着也算是有過兩面之緣，她剛想上前打招呼，轉念想到剛纔張春暖的態度，又躊躇起來。
張春暖看了一眼對面，婦人抱着剛出生的小娃兒不撒手，男子雖然被自己的話語所攝不敢再說話，眼睛卻轉個不停，不曉得再想什麼壞主意。
再結合男子對林小玲說的那些話，她收回目光看向林小玲，勾出一個淺笑，主動打招呼道：
“原來是你啊，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她原本以爲那次之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沒成想那天拍的相片還沒取，就又碰到了林小玲。
還是在醫院這種地方。
林小玲面露驚訝之色，她沒想到張春暖會主動跟自己說話。
“你好，我…我也沒想到。”
她有些無措，又問道：“你家也有人……”
住院嗎？
剩下的話實在問不出口，哪有這麼跟人寒暄的！
張春暖倒不在意她的尷尬，點了點頭，回答道：“我妹妹身體不舒服。”
“哦，”林小玲也跟着點頭，說道：“我姐生孩子。”
兩個人尬聊了兩句，就在張春暖想着該如何收尾時，房門第三次被打開。
這次進來的人數不少，一箇中年男子，穿着體面，懷裏抱着一個裹着被單的人。
再之後，是一個五官與林小玲有幾分相像的婦人，她與身後的兩個年輕男子手裏都拎着東西。
中年男子看也不看那對母子，只是將懷裏的人小心放在病牀上。
牀單掀起一角，張春暖看過去時，只能看到半張被汗水和淚水浸溼的臉，髮絲凌亂地粘在臉上，顴骨高聳，臉頰凹陷。
看着進氣倒比出氣多，儼然一副油盡燈枯之相。
張春暖與林小玲點頭示意後，便回到周浩然身旁，看着王冬雪在楊桃花的攙扶下靠坐在病牀上，小口喫着瓦罐裏的小米粥。
她看着王冬雪喫着東西，下意識護着肚子的動作，不禁心中一沉。
那個消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告訴冬雪。
周浩然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看過來時，小聲說道：“別擔心，有我。”
與此同時，林小玲那邊說話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尤其是那膀大腰圓的婦人。
只她一人的聲音，就能將林小玲一家人的聲音掩蓋住。
其實從剛纔對面幾人的交談，張春暖便已經理清楚了幾人的關係。
躺在牀上、剛生了孩子，現在不省人事的，是林小玲的親姐姐，叫林小琴。
而那個戴眼鏡，用下流眼神看林小玲的年輕男子，是她姐夫，也就是林小琴的丈夫。
膀大腰圓的婦人，是林小琴的婆婆。
抱着林小琴進病房的，是二人的父親，貌似林小玲的婦人，是二人的母親。
跟在後邊拎包袱的，年紀稍長，國字臉的，是林小玲的丈夫。
住進醫院的原因，爛俗狗血堪比八點檔家庭倫理劇。
林小琴在家裏被小姑子推倒見紅，送進醫院就難產。
好不容易早產生下兒子，婆家人有了延續後代的男丁，就不想繼續花錢救治已完成任務的兒媳了。
林家是體面人，不願在外人面前揚家醜，但林小琴的婆家不是。
林小玲見父親和母親被姐姐的婆婆指着鼻子罵，氣得擼起袖子想上前幫忙，卻被丈夫一把拉住。
“你——”
“你在這裏站着別動，我去。”
丁季同氣勢昂然衝上去，卻只勉強護住岳父岳母，完全不是那潑辣婦人的對手。
眼見一旁越鬧越大，吵得人太陽穴突突地疼。
張春暖再也忍不住了，衝過去直接把那瘦弱男子掄在地上。
“暖——”周浩然適時收回沒拉住張春暖的手，眼觀鼻，鼻觀心，心觀口站在病房角落裏不再做聲。
看來，是用不上自己了。
“我剛纔怎麼說來着？”張春暖按住那瘦弱男子，惡狠狠地瞪着那潑辣婦人：“我叫你們安靜！你們兩個倒好，還越吵越大聲了！
影響了我妹子喫飯，我就叫你們有飯沒嘴喫！”
說着，她“啪——”的一下，甩了被按倒在地的男子一巴掌，直接把他眼鏡都甩飛了。
那潑辣婦人見兒子被張春暖甩耳光，氣得怒吼着衝過來，活似被激怒見紅的公牛。
張春暖不想在病房裏搞出太大的動靜，閃過那婦人的攻擊，拖着瘦弱男子來到房門處，打開門把人扔了出去。
“你再吵，下一個就是你。”
她拍了拍手，扭頭看向那潑辣婦人。
身後傳來一道訝異的女聲：“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張春暖回頭，只見褚玉琴正站在病房走廊處，她剛要說話，又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
“你怎麼來了醫院還要打架？”
聽到殷光赫用熟稔、寵溺、無奈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張春暖緊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這人……有毛病吧！
張春暖想了想，沒理會他，斟酌該如何回答褚玉琴的話。
纔想好，擡頭去看褚玉琴時，才發現她已經不在原地，而是邁着輕快的步伐，小跑着跑向走廊另一頭站着的殷光赫。
“光赫，殷伯伯說你自請調回百官縣，我還以爲要去派出所才能見到你，沒想到居然在醫院裏見到了！”
張春暖看着褚玉琴臉上小女兒的神態和看向殷光赫亮晶晶的目光，不禁頭皮發麻。
她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但還沒等到她深想，被扔出病房的瘦弱男子看到身穿制服的殷光赫，如同見到救星一般，不顧身上的疼痛，指着張春暖叫道：
“公安同志，她無緣無故打我！你快把她抓起來！”
張春暖歪頭看着指着自己興奮不已的男人，扭頭看了病房裏的林父林母一眼。
這兩人看着不傻啊，怎麼會給自家女兒找了這麼個丈夫。